禁令而斩杀,却也有许多人自刎而死,做了一个信守承诺的士。
这些人是为宋公而死的,也让宋公明白自己能依靠的,还是周礼:因为他是宋公,所以这些人便义无反顾地死了,而不是因为他是子田。
商丘城还有多少能够殉礼的人?
子田并不知道,但却知道这些可以殉礼的人,是他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
正如他的前辈逃亡出国的时候所发的那些感慨一样:在宫中为君的时候,甲士们皆夸赞君主勇、近臣们皆夸赞君主美,可真正陪他逃亡的却没有几个。
如今民众靠不住,贵族更不要提,子田知道自己必须做足姿态:去维护周礼,就是维护自己。
充斥着尸体轻微臭气的房间内,公孙泽的遗体已经被清洗过,那些腐烂的青紫色的伤口被仔细地缝合好。
一条新被子,盖在公孙泽的身体上。这条被子大约是一户份田农夫一年的余财。
负责招魂的儒生,穿着纯色的熏衣,其上衣和下裳的左边连在一起,并插其领于带间以固定住。
等待时辰到的时候,他走出屋子,从梯子上爬上东边的屋檐,站在屋脊的中央,拿出一套敛服。
面对的北边,大声喊道:“哎!公孙泽回来!”
连续大喊三声之后,将挥舞的敛服从房顶扔下,下面的人抬着衣箱,找准位置接住之后,再将衣箱抬入到屋内,将敛服先给公孙泽盖住。
负责招魂的儒生,从屋顶走到西边,从西边的屋檐爬下来,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招魂的仪式。
在旁围观的墨者暗暗不满,心说这新被子只怕一户农夫积攒一年才能够积攒出来,这就埋掉了?
再者,那敛服也不是便宜的衣物,有这些衣物难道给那些商丘的穷苦民众不好吗?
他们想的,只是如何利天下,与这些礼仪格格不入。
原本正式的仪式,在这些墨者看来,说不出的别扭,他们已经接受了墨子节葬的观点,从内心就拒绝这种繁复的礼节。
当敛服盖好之后,另有负责祭祀的人,用一件角质的礼器,将公孙泽的上下牙齿撬开,又将他的双腿用矮几固定好,在上面按照士的身份和规格,摆放了许多的干肉,肉酱和甜酒。
这一应费用,都是当时参与政变的贵族们一同出,但归根结底这些东西还是从他们的封地中得来,或是利用封地的财富放贷收回利息所得。
公孙泽的家中最亲近之人,站在西阶的东面,面朝南,嘱咐一名报丧者。
“公孙泽死,请告知国君以报丧。”
再三行礼之后,报丧者接受拜谢后,便起身离开,去通知早已经知道的宋公,这是一个必须完成的流程。
堂内开始布上帷幕,作为灵堂。
遣派人报丧之后,公孙泽最亲近的家人进屋,坐在尸床之东。他的兄弟、堂兄弟皆面向西站在此人之后。
主丧之妻妾面向东坐于床西。死者的父兄姑姊妹在内室。五服之外的亲属,妇人在户外向北而坐,男子在堂下向北而立。
公孙泽的侍从,也算是有资格在堂下向北而立,披带的是弟子该用的丧服。
早已经知道消息的宋公,在完成了程序收到报丧之后,即刻派人去吊唁。
鉴于士的身份太低,以礼法来看,公爵是不可能亲自去吊唁的,所以必须派人去。
而即便是很多人死于那场变乱,宋公也不能同时派人去,而是必须在宫室之内,等着一个又一个来报丧的人,得到消息之后再一个又一个地派人去吊唁。
不只是宋公,那些参与政变的贵族也都需要履行这样的仪式。
宋公派去吊唁的人,一定要先到,其后才能让贵族们派去吊唁的人抵达,这都是演练过的,也就井然有序。
当吊唁的人抵达后,帷幕立刻撤去,主丧之人要出门迎接君主的使者,但是不能哭。
见礼之后,主丧之人先进门,站在右边面朝北。君主的使者从西边进来,面朝东。
随后,按照那一整套规矩,说几句君主悲痛之类的言语,这时候主丧之人就要开始哭了,而且必须要哭。
不但要哭,而且还要跪在地上哭,哭的时候要拜,还要扣头。
扣头之后,立刻起身,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哭泣,此名为哭踊,此时必须要哭的嗓子都无法正常发声才算是表达了悲痛。
哭过之后,吊唁的使者离开,主丧之人也即刻起身,收敛哭声,将其送到门外,然后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