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公所”还是“政之府”,这都是有些古怪的叫法。
对当地民众来说并无区别,他们不需要体会其中的意思,只需要知道大家都这么称呼即可。
叫的人多了,叫的久了,自然也就成了每个人都知道的东西。
于长桑君而言,这些名目就有些不同的意味。
他并不知道这只是适从后世抄来的名字,所以他便从这个时代解读出了许多传统的味道。
听到人说乡公所三字,长桑君心道:“我曾听闻墨子谈尚贤之世,要举公义而辟私怨。公之一字,必取自此。”
“所,处也。尝读郑伯克段于鄢,谈及姜氏曾言:姜氏无厌,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
“这里的乡公所,也是为民众早为之所,聚集公义而辟私怨之地。况且民众无厌,乡公所以砖石而建,必使民众心中欲念如藤蔓滋生,欲置土坯茅草。墨家功利,这名字取得极好。”
他博学多闻,自然不是那些不曾读过《左传》之类的人,每个适从后世抄袭来的词汇,他都能从《诗》《传》等中找出根由,越想竟越合情。
政府二字,更不要提,不消他,便是弟子秦缓也能体会到其中的九州滋味。
与他同行的年轻人,一路上虽不知长桑君身份,却见其博闻多智,又游走四方,西秦东齐竟都去过,这于此时已可算作惊人。
或有人好奇,询问说:“长者年迈,又步履九州。我听闻适加入墨家之前的两位夫子,也曾游历九州,难道长者没有见过吗?”
这是市井间最为难解的一个传闻,长桑君亦有耳闻,心中早已好奇。
他走南闯北,四处行医,多与世间风云人物相交,却还真的没有听说过那所谓唐汉与赛先生二人。
面对好奇,他只道:“那二人如龙,我不曾见,若得见,我必拜二人为师。”
众人一路听他说的许多见闻,知其本事,不想这样人物也对那二人心折,更是赞叹,或有遗憾。
一行人边说着,边沿着一条踩踏出来的、铺满了碎石和砂泥的小路来到了近滕乡最为热闹之处。
秦缓初见,便忍不住赞道:“食肆商所言不虚,这里熙攘如有蜂群,不需打听,也知道哪里就是。”
一排崭新的红砖瓦的房屋耸立在街市的中央,长约十余丈,间隔出许多小屋。
上面的瓦片铺设的整齐,即便有雨也会沿着瓦沟滑落,并不会渗水。
其下是一片平整的青石路,隐隐可见瓦檐雨滴下坠给下面青石缝隙间的黄沙留下的伤痕。
旁边立一木板,上书八字,正是“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用的是墨家内部通用的文字,绳锯木水石,皆是常用之字,秦缓读书也曾学过,因而认得。
初见这八字,顿觉清奇,虽不如青出于蓝惊人,却也是难得佳句。
屋檐之下,是那传闻中的草帛窗,《乐土》谶歌四处流传,这草帛封窗的梦想在淮河以北的许多大城早已成为一种梦想。
最旁边的房屋外,支着一片芦苇席编成了凉棚,那里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少人面带痛色。
凉棚之下,显是墨家的医者,一身在众人看来古怪而又可以接受的“巫觋”之袍,皆是白色,看起来也是沛邑特产的鬼布棉花所缝制。
长桑君常年行医,只看了一眼排队诸人,便知道这些人必是患者,扶老携幼,聚集此地。
再看凉棚之下坐着的几名穿着巫觋袍的墨家医者,长桑君倒也不奇怪里面坐着几个女人。
楚地女人多有为女巫的,巫医不分,墨家在楚地流传也广,女人为医这种事此时倒也常见。
凉棚下的那个女人,年纪约莫二十,眉眼展开,偶尔说话露出牙齿,比起别人要白一些,显然也是墨者强制要求的清理牙齿的习惯造成的。
女人头戴一个棉布小帽,弯若小船,身上披着别人眼中的“巫袍”,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正对一患者摇头。
与长桑君同行之人,自然对此不感兴趣,只是看着旁边几间屋子上的牌字,询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秦缓与长桑君却是医者,来沛邑本就是为了救天下之人,见了同行,不由好奇。
长桑君自信于自己的手段,也自信于自己对医药的知晓,但是墨家传播的许多学识也让他受益匪浅,更有一些古怪的治病手段是他之前所不知晓的。
更为奇怪的是墨家那名适的,对于一些人体结构的理解和讲诉,让长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