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天下的世卿贵族,都会反对墨家的道义。”
魏斯大笑道:“可如今天下的君王,想要变法变革,哪一个喜欢世卿贵族呢?喜欢的,只是没能力反对,只好说喜欢而已。”
魏斯还想说点什么,寝外近侍传声道:“君上,西河急报!”
父子二人均是一怔,去年秦人刚在西河败在吴起手下,这时候会有什么急报?
西河毕竟是紧要地,魏斯不敢怠慢,待看到消息后,忍不住大笑。
西河传来消息,秦君薨,新君年幼即位。
如此一来,秦人少说又有三五年时间不能染指西河,虽说韩赵两国三年之内也难出兵合作,可少了西方的秦人,西河武卒便可调动,吴起也能够参与对楚征伐。
原本韩赵两国不能合力的阴霾,被秦君薨的消息扫淡了许多,魏斯松了口气道:“如此一来,王子定之事尚有可为。”
公子击恼怒道:“只恐墨家在楚国背后。”
魏斯笑道:“不会。你终究还是没懂墨家的道理,他们不过想要天下弭兵。所以需要一个楚国制衡我们三晋,因而才在牛阑邑赤膊上阵,他们不想王子定归楚而已。”
“郑国如今和韩国的仇怨不能消解,又占了榆关,楚人岂能不报复?到时候这算不算不义之战?墨家讲的清楚吗?楚人能不趁机伐郑吗?”
“墨家整日说墨者是天下人,他们能在楚人伐郑的时候还站在楚国那边吗?他们那么做,他们就是楚人,又让天下非楚国的游士怎么亲近?”
“墨家昨日可以站在楚国那边防卫牛阑,明日也会指责楚国兴不义之战售卖器械协助郑人守城。他们评断对错的,不是国与国的仇怨,而是他们心中的非攻之道。”
“你既厌恶他们,就先要了解他们。墨家的言论,不妨多读读,多看看。”
说到这,魏斯又笑道:“韩赵新君即位不能出兵,这本是坏事。可正如墨家所言秦翁失马焉知祸福?声王之前曾与墨翟盟誓弭兵,期限即至,我倒要看看楚国是不是会放任这样好的机会不去攻打郑国。”
“这三年我失韩赵之援,楚却也失了墨家之心。甚好!甚好!韩侯不薨,郑人不叛,他楚国不是想要弭兵利天下,而是一直被打没有机会做非攻之战,到可以装作利天下弭兵与墨家成盟。现在,我倒要看看楚人还会遵守这盟约吗?”
“天下纷争与盟誓,无他,不过利尔!昨日有利便盟,今日无利便悖。墨翟大贤,只是却希望说动天下君王罢战,岂能成功?他说利天下,可何利于君王?”
公子击想到之前禽滑厘来这里游说弭兵时候的话,笑道:“墨家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只说,国民财富便是君王的财富,弭兵休战休养生息,二十年人口翻倍财富翻倍,一国的财富也就翻倍……这便是他们利君王的道理啊。”
魏斯也笑道:“是啊,可这样的君王,摆上一块木头一个陶俑也可以做。可如今天下的君王,谁又想要做这样的君王呢?”
“道理是对的,可对的就一定要做吗?若是这样,天下哪里还有纷争?哈哈哈哈!”
公子击也跟着笑了起来,说罢了墨者的事,魏斯道:“如今秦君新薨,你若为君,应该如何?”
公子击想了想道:“正该让吴起猛攻洛阴、重泉!”
魏斯摇头道:“你错了。这时候应该严令吴起,不得攻拔秦人城邑,还应该主动派人吊唁以作修好之态。”
公子击不解,魏斯解释道:“秦君新薨,本又是篡夺君位。如今继承者年少,主少臣疑,新贵旧贵有恨,这时候攻打秦人,这是在帮秦人平息疑惑和仇恨。”
“公子连又趁去岁西河之战,让胜绰替他在秦地守洛阴扬名,这时候再攻秦,难道不是相助公子连?他有雄心,不肯为附庸,虽杀不得,却不得不防。”
“他虽年幼就出逃,可他依旧是秦赢公子。这一次守洛阴,也足证此人在秦地仍有根基,否则胜绰哪有机会入洛阴?”
“况且,王子定尚在,正要全力谋楚,此时不合招惹秦人。你若为君,需着眼天下。魏地困守,秦齐楚赵韩相围,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虞,你不能够不清醒啊。”
公子击跪拜示意自己会记下。当即,魏斯便叫人准备吊唁所用之物,派大夫入秦,又遣人前往赵韩,为新君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