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食铺。
六指如今也可以参加这一次扩大的、百人规模的同义会,毕竟他和适加入墨家的时候,墨家一共才四五百人。
拜别之后,各去忙碌。
傍晚时分,七八个人一同来到了码头附近的食肆,这里生意红火,南来北往的商人多在这里吃喝,早不是那种凋敝残破的模样。
在适看来,已经多少有了后世酒肆的模样,里面的食物也丰富起来。
几个人就选了一处坐下,要了些酒,便又要了一些沛县特色的菜肴食物。
吃饭的时候,倒也没说一些政事,彭城那边的情况,适知道的一清二楚。
公造冶只开玩笑道:“我这个彭城守,只不过是个牌位。其实墨家谁人去做都一样,只要巨子签令,谁人都行。自我以下,官吏多是墨者,可不是听彭城守的,而是听墨者中央派遣到彭城的委员,我只不过恰好是而已。”
六指也活络地说了一些彭城发生的趣事,却也没有问一些可笑的、诸如“我什么时候跟着你做事”之类的话,若他连这样幼稚的话都能问出,恐怕也不可能会有资格参加这一次的同义会。
当年商丘政变后,墨家威逼宋公与贵族们达成协议,彭城作为宋国贰都经营,实际上就算是商丘政变墨家调解的谢礼。
几方人都不想招惹墨家,但彭城与沛县还有不同,在彭城的政策和沛县还是略微不同。
一部分贵族认可了墨者的法度,换取墨家对他们土地私有的承认,融入了新的规矩制度。
另一部分不认可,但墨家又不好直接出面镇压和天下诸侯直接为敌,于是先行稳住。
彭城大规模的土地改革之后两年,矛盾就尖锐了起来:一方面是生活蒸蒸日上的自耕农,另一边则是处在半农奴制度下的封田禄田农夫。
于是墨家来了个釜底抽薪之策,在彭城站稳脚跟之后,立刻组织了大规模的垦荒,从沛县沿着泗水调集了大量的粮食。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在“征得了绝大多数民众的认可”后,宣布变革。当然,这种变革的合法性是违背时代的,因为墨家所谓的绝大多数民众,在时代的规则之下并不是人。
变革的政策十分简单,而且极为温情脉脉。至少看上去是那样的。
法令规定,任何农民在不占用贵族封田禄田的前提下,可以离开村社和公田,执行开垦土地,缴纳原本他们要承担的赋税即可。
然而,这个法令立刻遭到了地方贵族的反对。
因为法令给予农民自由,将贵族的廉价到近乎免费劳动力来源给取走了。
此时缺的不是土地,而是劳动力。
贵族们的土地墨者一分不取,问题在于贵族们怎么可能亲自去耕种土地?再说一家老小也耕种不过来那些多的土地,加上原本的封建义务被取消,这对于守旧贵族来说是致命的。
以《七月》来看,农民平时的封建义务极多,包括给贵族们提供无偿的劳动、修缮房屋、围猎、训练、无偿收获耕种……
墨家的这个法令,是在“道义”的基础上,彻底毁灭了贵族的经济基础。
借用泗水自上而下的优良运输条件,可谓是要粮给粮、要铁器给铁器,目的就是逼得彭城本地的贵族们“造反”。
如果是正常的封建王朝,这个法令执行起来毫无意义。然而墨家上下对基层的控制力不是腐朽的封建王朝后期能比的,短短几天时间,在雄厚的物质支持下,大量的原本贵族禄田封田的农夫希望拥有自己的新垦地。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对于贵族们恋恋不舍,墨家也不管这些人。
几天之内,贵族们就慌了神——人跑了,要地有卵用?
若是以往,只是小规模逃亡,抓回来处死以儆效尤,反正是贵族秘密法。
可现在,是成文法,法的合理性有来源于墨家的“公共意志”。再者,墨家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大量的可以开垦的上好大泽荒地,无非就是吃两年苦的事,守旧贵族们终于惊慌。
墨家碍于现在不方便直接对贵族痛下杀手以免引起诸侯们的恐慌,本来准备采用温和一点的“二十年赎买”的半强制政策。
奈何守旧贵族们纠结力量来了一场叛乱,喊出口号要驱逐墨家暴政、酷政。
正巧是牛阑邑之战刚刚打完,魏楚都知晓了墨家技术的可怕,天下局势对墨家大为有利,魏楚谁都不愿意为“礼法”出这个头,而惹怒了助晋则晋罢、助楚则楚罢的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