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起的一些法:一直在黑夜中的人,根本不知道光明的美好。最期盼光明的人,永远都在黎明之时,东方将晓,人们看到的光明,才会明白黑暗的可怕,才会想到推翻那些东西。
邯郸城如今的局面,对于赵国别处,那就是曙光,一个可以让别人看到的曙光。
而墨家关于此时乐土的推断,所需要的基础正需要这种变革来提供。索卢参坚信适所言的那些乐土之,是推论推理之后最适合时代的,但这个时代的到来,还需要各国的变革,最终发现变革不彻底的时候,民众才会期待真正符合此时生产水平的制度。
他心中琢磨了许多,嘴上却不多。既然墨家在邯郸开办冶铁作坊,想来在邯郸的渗透已经不浅,不敢到了这里就像是回家一样,但至少会有足够的影响力。
公子章的变革,墨家不可能全然让公子章收买人心,必然会暗中活动,以政治要求作为借贷的一项条件。
这些附加的政治条件虽然徐益并没有,但索卢参觉得这是一定存在的。
索卢参心想,这徐益只公子章在邯郸人皆称万岁,只怕墨家在邯郸民众眼中,也该是交口称赞了。
…………
邯郸城内,一处楼台遮掩深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披白孝。
年轻人名叫郭纵。
郭家,是邯郸之前的豪族大户,原本是靠冶铁为生,当然不是高炉铁,而是那种低温锻打出来的海绵铁。
炉铁的技术掌握在墨家手里,他们并不会。
有名有姓,自然是贵族。
郭纵的祖先,乃是周武王的叔叔,封于虢,后虢被灭于晋,子孙以郭为氏。
后赵简子围晋之绛,郭氏迁于晋阳,后来的分支又有一支迁于邯郸。
自从低温锻打海绵铁的技术出现后,邯郸这里的几个大家族便开始合作垄断了铁器的生产。
邯郸郭氏作为晋阳郭氏的分支,依靠着冶铁业积累的财富,在墨家出现之前,已经隐隐可以涉足赵国的政治。
兵器需铁、工具需铁,这必然和赵国的贵族之间有颇多的联系,这是氏族壮大的另一种方式,由商人成为“素封”之君,然后逐渐获得权力。
在墨家出现之前,郭氏累积巨富,家有万金,到郭纵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已经是邯郸城首富之家。
除了冶铁,还放高利贷,做马匹生意,郭纵之父在许多贵族面前都是座上宾,地位超然。
然而随着十年前墨家的人来到邯郸,随着公子章的一些列变革,随着泗上那种新型的冶铁方式的出现和墨家的技术垄断,郭家的产业和地位一落千丈。
两次降价相争,一次公子章土地变革、墨家出面赊欠铁器日后低息偿还,双管齐下。
郭纵的父亲觉得凭借自己多年的积累,以万金作为根基,想要和墨家斗下去。
可是斗了不到半年,郭氏一族就已经撑不下去,这万金砸下去似乎根本不可能触动墨家的根基。
之后不久,墨家在这边的冶铁作坊就开始开出高价,招收郭氏冶铁作坊中的那些锻打工匠,许多人逃亡,甚至有些卖身为奴的也多逃亡。
若是以往,郭氏自然可以凭借和贵族之间的关系,将这些人要回。
但是,如今墨家和公子章走的极近,这些逃亡的奴隶竟然只是赔偿了原本的赎金,就做无事。
不久之后,邯郸城市面上的奇怪商品越来越多,墨家在这边的产业全面铺开,但凡和墨家出售的货物有竞争的手工业者纷纷破产。
棉布和毛呢彻底毁掉了本地的麻布生产。
炉铁农具导致那些磨制工具的骨匠、石匠纷纷转行,或是成为墨家作坊的雇工。
那些囤积粮食的大商人,也在这几年的粮价暴跌中赔的血本无归。
然而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那些与墨家产业并不冲突的手工业者这几年都赚了一笔,而那些和墨家的产业有关联的、诸如烧炭、烧陶、木工等行业,更是迅猛发展。
郭纵的父亲便派遣了几个心腹之人去了一趟泗上,回来后将见闻一,郭纵的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岁,卧病不起。
这个曾经在邯郸的大人物、这个可以和许多赵国贵族分庭抗礼的富商、这个赵国本土手工业的代表性人物,在病床上冲着郭纵了一番话。
“斗不赢的,家有万金,在墨家看来也不过是区区之数。墨家那边动动手指,咱们家这点产业就要撑不下去。”
之后不久,老人便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