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孙璞终于说服了本地的墨者认可他的想法返回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人正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等着他。
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明显。
“乡亲,可有什么事?”
乡亲一词,此时已有,包括连用的父老乡亲四字词,墨家内部用的较多,孙璞便很自然地用了这个齐地并不怎么常用的词汇。
男人有些赧然,顿挫许久,孙璞便笑道:“有什么话便说,可是我们在这里住着有些耽误你们夫妻的事?”
这玩笑有些粗野,却也打开了那种凝重的气氛。
男人笑了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羞然道:“那个……你们可不可以不住在这里了?家里人,有些怕。”
说完,男人又急忙摆摆手道:“不是怕你们……是怕……怕……”
他的话也没说完,孙璞点点头道:“我明白。你怕,是因为你也知道黑臀死在谁的手里。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的。”
男人又赶忙道:“真是对不住,我也是没有办法。”
孙璞笑了笑,说道:“没事。”
他不着急,他知道这里的事的突破点,在于临淄军团的覆灭。只要临淄军团还在一天,只要梁父大夫的那些兵卒还未被俘获放回,这里的事便会很难。
总还有时间让民众觉醒、信任、信服,然后鼓起勇气,带着想要更好的生活、想要分天子之土的野心,达成这一次对齐之战在齐地的真正目的。
他也没在多说什么,临走的时候,又多给了这家人几斤炒麦粉道:“这些留给孩子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记得我们说过的,最好把水煮开了喝。”
男人接过麦粉,脸色更红,几次想说那你们就留下吧,可最后还是在妻子的咳嗽中无可奈何地低着头。
孙璞等人的离开,并非是单独的,整个村社住在村子里的墨者都选择了离开。
庶归田临走的时候,送给了那个当初给他蛇肉的孩子一个小小的铅兵,那是泗上寻常可见的玩具,熔铸起来也简单。一些家中有火枪的人家这东西很多,必要的时候还能自己在灶台火中融成铅弹。
那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玩具,爱不释手。
庶归田心想:“你们赶我们走,那我就好好对你们,非叫你们羞愧死不可。这都什么事啊,明明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却这样……”
他心里嘀咕的事,又不好说出口,知道若是说出来定又要被孙璞训斥一番,讲一番道理。
把话憋在心里,一群人在义师的帮助下就在村社里搭建了几处简单的泥屋,都是些常做这种事的,搭建起来却也容易。
虽是从农户家中搬出,但是平日闲聊却依旧很近,经常走动。
这一次墨家不声不响没有任何怨言地离开,反倒是民众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对于墨家的认识也更为深刻,更是认定了这是一群不会害人的好人。
数日半月转瞬即逝,无风无雨,天气正好。
外面并没有发生太多的事,齐国的临淄军团还是龟缩在汶水之南,村社这里的人便也习惯了这种安生的日子。
庶归田等人的测量工作也已完成,十几井的土地测量完毕,那些学到的东西也经过了实践的熟悉,很多人被调往梁父,那里的分地工作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
在村社的墨者也和村社的民众越发的熟悉,讲的道理越来越多,越来越吓人,越来越深奥,可是民众听的也越来越懂。
每天晚上,孙璞都会将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记录在纸上,总结出各种情况的应对方式,以及民众种种发生过的反应。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里的情况也已经基本摸清,民众的认可也已经基本达成,孙璞便不再想继续等下去。
先是几名墨者前往老贵族那里,邀请老贵族前来,要和老贵族“商量”分地的事。但这个邀请,属于半强迫式的,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如果他不来,那么分地的事依旧会进行,并不会有所影响。
然后便学当年适在商丘行义那般,召集那些熟悉的民众、附近村社的众人、封田上的氓隶,约定了某一天一同商量分地的事。
对于这件事,工作队内的墨者也有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此时尚且还不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泗上铁器很多,趁热打铁这四个字用的也就多,若无铁,自然没有趁热打铁一词,因为青铜之类只能铸而很难锻,趁热打铁这四个字被日常使用,实际上也是泗上生产力进步、铁器开始普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