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尴尬中,胡非子出面笑道:“君侯,每个人的义或许不同,但不论义如何,能够不为五十里地而背弃自己的义,这都是英豪。”
“庶俘芈今日不受地,明日君侯说不准便会收到许多和您的义相同的英杰,这是可以高兴的事。”
赵侯的脸色更难看。
和我的义相同的义士英杰?
我的义是什么义?
按你们说,我的义,就是偷盗别人的财物来赏赐别人,那我能得到什么样的义士?
他哪里不知道胡非子话里有话?
可此时还不能直接和墨家翻脸,也不适合不欢而散,到时候反倒是让天下人耻笑他赵侯章赖他人之力得位却冷落他人。
好在胡非子讽刺之后,又将话题提到了“诚信”和“国君的财富就是赵国全体富庶”之类的话题。
借坡下驴,赵侯也在场的赵臣也不愿意再去触碰霉头,更不想把今天的宴会毁掉。
赵侯章心道:“这人已被墨家蛊惑,无可救药。”
“也可能,墨家规矩严苛,有胡非子等人在场,他只怕是不敢接受封地。只可惜,看来墨家的规矩还是胜过了他心中的贪婪。”
“无非是个氓隶,自己真把自己当做士人君子了?也是可笑。”
赵侯章琢磨的那些问题,庶俘芈则根本没考虑,他想的简单的很,甚至刚才已经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
土地是属于天下人的,你凭什么拿你没有的东西赏赐我?我送女孩子一个铜簪子,还是用我服役的钱买的呢,要你去服役,我看你要从别人手里抢钱去买再送人。
他可能感觉到自己错过了一个一脚步入贵族上流圈子的机会。
但是心里又觉得赵侯的话实在没有道理,而且没有道理的地方太多了。
自己肯定有功勋啊,追击公子朝并且把他逼死了。
可是这功勋有多少呢?
要不是之前的厮杀对抗,自己哪有机会冲击侧翼?
要不是那些武骑士冲散了公子朝叛军的侧翼使之崩溃,自己哪有机会追击?
要不是自己的伙伴们拼死搏杀,自己又哪有机会获胜追击?
所以他倒是觉得自己获得的奖赏很合理:墨家内部的通告是他善于抓住战机、领会上者意图、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所以整个连队都获得了青铜勋章,他和几个人得了个黄铜勋章。
顺带着他有机会在明年回泗上进入军校学习,学成的话应该就是从士变为校了,在他看来这已经很合理了。
再说他觉得他要是接了赵侯的封地,他爹非得大耳刮子猛抽他一顿,到时候他爹可不会琢磨着这是一件很风光的事。
加上他对这些贵族实在是心存一些恶心,这一点可能赵侯想的也不错,他确实是被墨家蛊惑的,对于义和利的理解和这些贵族实在是尿不到一个壶里。
不远处在他上首的屈将暗地笑了笑,冲着庶俘芈点点头,举起了酒樽看似在称赞。
心道:“明年回泗上的时候,这小子是要一起回去的。这小子,不错。胡非子对他印象也很好,脑子很灵,是个带兵的苗子。”
“就是不知道等他学完是让他去当几年参谋?还是会放回到北地?到时候我还是得建议一下,让他去六指那边当一阵参谋,然后再放出来回北地,哪怕是到时候缺人手。”
屈将明白自己明年就要回泗上了,属于正常的调动,也算是规矩内的调动,他在赵地太久了,就算他证明了自己可以主持一方,但也必须要回泗上学习一段时间后才行。
他和胡非子猜想的差不多,一旦墨家在这边稳固了云中等地,赵地的局面对于墨家也很重要了,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要派孟胜来这边。
论起来墨家那边能打的人其实不少,但是有指挥大局为帅副帅经验的却没几个,泗上那边的那几个师长师代表都是些贤才,只不过他们距离指挥数万人作战还差一些。
看过一些战报,屈将觉得六指算是在南济水之战的时候做了一回“左军主帅”,加上他自己、公造冶、孟胜、适,也就这几个人现在可以主持一方军事大局。
适已经被选为巨子,不可能离开。
公造冶年纪大了,而且已经名满天下,来赵地肯定能镇住这些人,但是赵地的经营需要长久,要考虑年龄的问题。
六指虽然经过几战和南济水一战展示了能力,但不足以主持赵地的局面。
细算下来,也就是孟胜最为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