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那是君王封给他们的。
墨家的人大笑,说周天子的土地也是从殷商手里抢来的,而殷商再上古,道法自然之时,那些君王是从庶农手里把土地抢走。如果你认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那么现在庶农们抢回来了,你们有能耐就抢回去。
她反问:你们这样不合于礼和法,因为礼法之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犯了法。
墨家的人说,道法于自然和天志,自然法下,土地归万民所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违背了自然法,所以没有法理性,我们不承认。法要合于自然、天志,然后才可以被万民所制,法本身不合于自然和天志,那就不是法。
论及辩论,她又如何及得上墨家的人,更让他恶心的是墨家根本就是在耍赖。
在礼法的范围内,墨家肯定是不对的,可墨家这些人竟然无耻到不承认礼法。
这在她看来,就像是墨家的人非要说水往高处流,然后指着低洼处说这叫高,而山峰叫低。
所以她不想听墨家所谓的新生,如果新生就是从高贵走向低贱的劳作,那么还不如死了。
只是因为两个孩子,她才苦苦支撑。
小一点的孩子被送进了养育院,在那里接受抚养,但却不会把高柳城少的可怜的教师资源分配给他们,倒是也学写字,可更多的是从小就要培养他们做工。
大一点的孩子更加可怜,被送到了泥瓦匠那里当学徒,只是管吃管住,每天都要干活。
可至少,他们还活着,每一旬还能见到。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作呕,但是对孩子的爱让她坚持着,然而今天,她却坚持不住了。
就在前几天,她受到了人生最大的屈辱。
墨家宣义部的人把她们叫在一起,当着那些贱人的面,发表了一通演说。
宣义部的人指着她们这些贵族出身的女性,用充满了侮辱性的话语告诉那些贱人:
“不要听那些欺骗,以为他们祖先的高贵血统会使贵族比我们高贵,所以贵贱有别就是合理的。只有配马配牛才讲血统。”
“诸夏九州所有人,都出自伏羲女娲这个祖先,论起血统我们每个人都高贵。”
“他们不稼不穑,靠着封地让你们劳作,他们吃饱喝足了练习武艺箭术、学习文字诗书,穿着华丽的衣服,然后告诉你们这一切都是血统注定的,所以你们才低贱无礼,而他们却高贵优雅。”
“现在看看这些贵族们,当她们离开了她们当蠹虫的封地,还有高贵吗?还不是和天下人一样,吃饭、拉屎、睡觉。”
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低贱的人哄笑起来,看着那些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衣服的贵族女人们,就像是看一群奇怪的让人发笑的野兽。
墨家的人骂她们的血统是配牛配马,居然侮辱她们也拉屎。
再之后的话,女人已经听不下去,身边的那些哄笑声,让她明白墨家的人为什么不让她们死、为什么从赵侯的手里接下了她们。
墨家的人,就是要用她们,让高柳的人发现,原来高贵和低贱,全都是谎言。
墨家的人,是把她们当成一个工具,一个让人敢于去求利、敢于让乾坤颠倒的工具。
这样的侮辱之下,女子已经承受不下去,她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事,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被人嘲笑取笑像是看动物一样看着她们的事。
那番演说的最后,墨家宣义部的人又在诱惑她们。
“既然血统不分高低贵贱,血统自然也不分好人坏人。剥离了她们赖以当蠹虫的封田,她们也是人,和你们一样的人。”
“有手有脚,可以自食其力。什么时候她们认识到自食其力不是低贱、什么时候她们认识到她们曾经就是蠹虫,她们也和你们一样可以增加薪水,可以在学了文字后做别的事,可以在这里三五年后离开……”
更让她所不齿的是第二天就有和她一样的人,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是蠹虫,说自食其力不低贱,说自己从前错了,说贵族圈子里的那些肮脏事。
只为了一点小利,葬送了所有的尊严。
女人不齿,不屑,更是难以承受这种被人批判的侮辱,尤其是被一群身份低贱的人嘲笑……嘲笑她做事慢、嘲笑她当蠹虫当惯了提个羊毛都提不到、嘲笑她如今劳作也是贱人了是什么感觉……
几天的时间,她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那些曾经低贱的被坏的贵族侮辱过损害过的贱人,把那些怨恨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