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真正的儒生!”
“你把夫子想成了什么?”
“滚下去!”
骂声如潮。
那儒生依旧不为所动。
告子心中反倒是更为兴奋和紧张,手心隐隐地冒出了汗水。
辩了半天,一个能辩的都没有,告子是颇有些不屑的。
这个儒生,或者说这个被称作是“叛徒”的儒生,所说的这些话终于让告子从不屑的沉闷中亢奋起来。
按照儒生的理解,仁义和克己复礼,并不是这样的。
而是源于人应该克己复礼,所以要克己复礼。
可这儒生却将其中的本源说出来,至少在告子看来这是本源,而在儒生看来这是叛逆的所谓本源,这让告子不得不慎重地应对对面的儒生。
“你们墨家说人人平等,那么什么是平等?”
“奴婢想要和主人平等。”
“封地农夫想要和大夫平等。”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
“千里上卿想要和万里国君平等。”
“你们墨家是鼓吹什么说知推理之术的,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这样的天下会混乱成什么模样吗?”
“百里大夫想要和千里上卿平等,怎么平等?”
“拥有百里的封地就想要千里,封地都不平等,人和人怎么平等?”
追求平等,是墨家的一大罪状。
不只是此时,而是之后的数百年都是如此,平等是罪。
就像是适自小所被灌输的那一切,他可能不知道人和人为什么平等,为什么非要平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论证出来的人和人应该平等。
但他自小所接受的一切,就是平等是个理所当然的概念。
然而此时,平等是罪。
罪不可恕的罪。
百五十年后,韩非子非天下十二子中,给予墨家的罪状之一,就是平等。
所谓:“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墨翟之徒也。”
韩非子认为,崇尚功利实用,重视节俭而轻慢等级差别,甚至不容许人与人间有分别和差异的存在、也不让君臣间有上下的悬殊;但是他们立论时却有根有据,他们解说论点时又有条有理,足够用来欺骗蒙蔽愚昧的民众。墨翟就是这样的人。
其中墨家有两个罪状。
一个是崇尚功利实用,也就是说韩非子认为墨家的功利性太强,批判墨家有功利主义色彩。
这个“罪状”,墨家得接。
本来这个“罪状”墨家就得接,尤其是适加入墨家之前的道义,功利色彩很浓。
功利分为狭义和广义的。
狭义的功利,体现在墨家的“权”字上,那是狭义的功利,是权衡利弊,取其大利而扬其小利。
广义的功利,则是一种意识形态,认为人的本性是避苦求乐的,人的行为是受功利支配的,追求功利就是追求幸福;而对于社会或政府来说,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是基本职能。
最开始墨者为什么要为利天下死不旋踵呢?因为墨家一开始的道义认为,使得大多数人幸福,那是世界上最为有意义的事情、是快乐的——吃得好、穿得好,那只是表面的享受,真正快乐的事,是那种精神层面的享受——为利天下,短褐草鞋,死不旋踵,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换而言之,墨家要做“精神贵族”,摒弃外物的衣食的快乐,认为精神层面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幸福,以此来号召许多的仁人志士投身到利天下大业之中。
这是墨家在适加入之前能够弄到成百上千的、类似于苦行僧一样的、为利天下死不旋踵的理想主义者的重要原因。
我利天下,既是为了天下大利,也是因为利天下是我的精神幸福,这就是韩非子认为墨家“功利”的缘故。
任何学说,都不能脱离其时代,没有物质基础,有些学说就根本不可能出现。
“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和“追求全人类的解放”,这是个看似相似但实则完全不同的概念,也就是墨家在本质上还是一个“启蒙学说”的缘故:墨家追求平等,追求多数人的幸福,感性上觉得天下人不平等,却没有深究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因为这时候,最大的不平等是真正的等级制度下的血统的不平等,虽然本质上也是对于生产资料的占有导致的,可原本墨家没有深究这么多,于是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