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惊世骇俗的一战,一个时辰解决战斗伤亡数十,巨大的阴影之下谁愿意留下来断后?
虽说逃亡向北可能要失去许多,但留在这里却必然失去一切。
众人难以沟通心思,更不可能迅速交换意见达成一致,这种情况下也就没有人义正辞严地站出来反对逃走。
若是都反对还好。
万一我站出来反对,别人却不反对,我被留下来断后,岂非不妙?
若是众人一心,都留下来,与墨家精锐野战,虽说现在看来获胜的机会寥寥,但多少或许还有希望。
可若是有人想跑,有人想打,这仗就没法打了。
楚国也非是没有忠君爱国之人,但多数都死在了之前的政变中,毕竟现在长脑子的忠君爱国之士都明白各国都在变法,楚国这情况再不变就完了。
站在封君贵族这边的,多数都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墨家这几年的宣传已经是深入人心,什么传统什么祖宗之法,不过就是掩盖利益关系的一张皮罢了,贵族们深信不疑,所以就必须要高喊口号证明自己非是如此。
一众人都不做声,实则已经默认了退走的策略。
虽说还不如一早就退,或者说要么不打要么早退,但终究胆寒自认难以守住了。
可退走不是溃逃,总得需要阻挡一下墨家的追兵。
既是放弃了野战破敌的想法,在后方的邾城也就是楚国唯一能够挡一挡墨家追兵的城邑了。
当然守肯定是守不住的,不过延缓一段时间当无问题。
君臣相顾,楚王道:“大军若撤,无人押后,追兵迫近,众人必溃,届时十不余一,无可再战。如之奈何?”
“依寡人之见,墨家自东而攻西,进至江汉,已是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也。但若墨家得邾城之粮草补充,征调民夫,只怕还能继续追击。”
“邾城非是大城,也非巨邑,纵墨翟复生,只怕也难以在此时守住。”
“如之奈何?”
群臣面面相觑,均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如今能挡住墨家大军追击的,只有一场大火把邾城化为灰烬、烧死邾城的民众使之不能为墨家所用,借助冬季天气干燥的机会点一场大火,不只是烧邾城,还要烧了邾城附近的山林。
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
不得不说楚王的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自东向西进攻和自北向南进攻不同。
自东向西进攻,从长江口一路冲到了鄂城,这必要是要稍作停顿的,不然后勤补给会出问题,而且已经是作战两三个月,按说需要修整。
这不是说修整不追击的问题,而是拖延下时间组织一下鄢郢以北的防御,墨家追到这里再深入江汉,想要攻破鄢郢以北的一些城邑,就只能修整了。
但如果不能在邾城拖延时间,楚王和一众贵族跑、墨家在后面追,那还真就不用修整,跑的多快,追的就能多快。
如果不能稍微阻挡一下,根本就难以摆脱。
邾城守不住,但守不住不代表不能阻挡墨家,大可以一把火烧个干净,连同附近的山林、耕地全部点燃,以火阻敌,便可争取时间。
这是明摆着的事,楚王既说邾城守不住,又说得想办法拖延时间,众人还能听不出其中的潜台词?
可听出来的,却没有一个敢接话。
放火烧城,这本是小事。
也就现在是冬天,若是夏汛来临的时候,放在以前打成这个样子,把江堤挖开水淹墨家追兵不惜化鄂城为湖泽那也是小事。
然而现在不是以前了。
众臣都明白,这时候谁敢提出来放火烧城、挖河水淹之类的手段,那肯定是要上墨家的诛不义令名单的。
事已至此,不是说众人真的有仁义之心遵守昔年菏泽之盟,而是不敢不遵守。
昔年各国遵守,那是因为各国互相制衡平衡,倘若魏国敢挖黄河,墨家开战的话,周围众国肯定会高举大义之旗瓜分掉魏国。
如今楚国封君遵守,那是因为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了,前途未卜,尤其是墨家在有武力和暴力可以维护那些道义的时候,谁也不想惹火烧身。
一个原因是诛不义令一签,榜上有名,万一诸侯出兵干涉打成平局,墨家就说必须要处死害民之人效齐公子午故事否则不和谈呢?谁敢保证到时候自己不被人卖掉?
再一个,这些年泗上给天下带来的改变很多,各式各样,几乎涵盖了天下的各个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