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元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高高在上的他会变成阶下囚,再说了,明明他都已经偷偷改换门庭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和他一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被关押在同一处牢房的其他人,比如尹秋一家,比如宁夏学堂的其他先生,比如宋应晟比如很多焕土堡的一些乡亲们。
宁夏的乱状,持续了不过两天,但是被抓捕的人已达一千三百多人。
这些人,有如金大元一般的商贾,有如尹秋一般的士子,有如宋应晟一般的新贵官员。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学识不同,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和朱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这些人的消息可不如赵云澜那般灵通,到了现在,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电视剧,没人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这样,甚至连朱由校点名处置的宋应星和朱堂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对可能知情的人动刑。
因为这对于上面来说,不重要了,或者说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消息。在上面人心中不算个什么,毕竟这不是普通家长里短的案子,这事动用的可是国家机器,而国家机器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这里也不如普通大牢那般可以和狱卒套近乎,这里的守卫都是东西两厂或者锦衣卫,一个个都是冷面冷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牢房本身就很潮湿,现在已经入秋,就显得阴冷了,金大元只有一件贴身的内衣,这两日已经被冻的嘴唇发青。
尹秋这样的老人和金大元的状态差不多,最可怜的,就要数尹秋的儿媳妇了,怀孕已经六月,早已经显怀,身子沉重不说,阴冷的环境更是让她雪上加霜。
“官爷,家中女眷有身孕,小老儿不敢奢求官爷放了家中女眷,只请官爷帮忙换一个干爽一些的牢房。”
尹秋已经顾不得什么装了一辈子读书人的脸面了,六十高龄对着眼前的西厂番子下跪,可是西厂番子大都是什么人呢?他们入西厂之前,可大都是恶霸混混,心中哪里有什么恻忍之心。
冷冷看了尹秋一眼,嘴角带着些许讥笑,也说出这些人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放心吧老头,不用着急,也不用换牢房,你们活不了两天了。”
活生生的人,为何嘴里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不过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牢房中的人有什么激动的神情,因为在这个年代,被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盯上的人,下场如何他们都清楚,现在很多人心中反而在庆幸,庆幸他们不用受那些让人谈之色变的酷刑。
也有人在低声抽泣,并不是没人觉得冤枉,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官家随便抓几个人杀了,很难吗?很让人惊讶吗?
这事很正常,至少在朱威在宁夏掌权之前,很正常,正常到所有人,哪怕是金大元这种见多了世面的人,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对,正常到有一天这事真的落到自己头上,都不会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因为他们见过反抗的,反抗的结果,和不反抗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百年来,数代人,无一例外。
此时的宁夏,上下官员基本都被停职关押,而后又有很多从京城或者其他的地方的官员填充过来。
宁夏的军防也被宣府和大同的兵马接手。
整个宁夏好似一夜之间,与朱威彻底断开了关系,好似朱威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
京城,乾清宫。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目光凝视着朝堂上的大臣们。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快感,在这时候,他终于不会再有任何的桎梏了,没有叶向高又如何?没有朱威又如何?没有他们,这天下就会乱吗?没有他们这天下就不姓朱了吗?让大明变得更加繁荣富强,很难吗?至少在朱由校现在的心里,这并不难。
他深知天下中存在着诸多问题,不论是治官,还是治吏,又或者治军和治民,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草稿,朝堂现在没有党争,没有拉帮结派,民间的孔圣之家也没了,桎梏他最大的阶级,已经成了一团散沙,那么他还怕什么?
这次朝会,主要是为了宁夏的事,朱由校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还是要讲究一些方式的,比如要有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好显得事出有因,而他也是师出有名。
毕竟是一千多条人命。
“陛下,内阁诸位大人,在殿外听宣。”
朱由校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好好办差,今日要说的事,不用他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