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元年十二月,孙权躺上病榻上已是两个多月了,现在全孙吴的人,都意识到他们那英武的帝王是不可能再度站起来了。
昭和殿内,在昏黄的灯光下,孙权静静地躺着。如今病榻上的孙权,已经消瘦了下去,昔日奇伟的形貌、有神的大眼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双昏黄的眼睛偶尔无力地转动一下,让人意识到,这个榻上的老人,还顽强地活着。
潘夫人已经到后院休息了,只有黄锦无精打采地持着拂尘子,在床头的胡椅上坐着。
看到孙权的眼睛转了过来,黄锦笑道:“陛下,容老奴失礼了。你很少看到过老奴坐着的样子吧。老奴从来都是站在陛下身后的。就容老奴放肆一回吧。哎,多少年了,怕有六十多年了吧,孙家对黄家有恩啊,是以老奴从就站在陛下身后了。尽管到现在,黄家也没有了,按恩也没有了,但老奴习惯了。今老奴实在是站不住了。陛下也不用生气,老奴也快要走了。”
孙权嘴角抖嗦着,就要话,黄锦又道:“陛下,今就容老奴吧。在陛下的照应下,这几十年,老奴什么人也见过了,什么事也做过了,什么东西也享受过了。老奴知足了。老奴过些也就走了,到了那边,也好为陛下先探探路,打点好了再来迎接你。不过先好,老奴再也不愿总站在你身后了。你不介意,另一个世界,咱们做兄弟,做朋友,你介意,老奴就离开你自由自在去。”
孙权吃力地道:“做,做兄弟之…明,之…明。”
黄锦听了听,道:“陛下,你不用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我们以后做兄弟。让老奴不要急着走,要老奴继续去服侍子明吧。”
榻上的孙权努力地点零头。
黄锦苦笑道:“陛下,恐怕老奴做不到了,老奴自己知道,老奴快走了。子明这孩子,老奴看着他长大,老奴着实是喜欢,看着他就象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老奴看得出来,也只有在他眼中老奴才不是那种人人惧怕、鄙视、厌憎的阉宦。老奴看得出来,在他眼中老二人是个平常人,要不就是个残疾人,没有鄙视,有的只有怜惜。前些日子,他还以后要把儿子过继给老夫一个,让老夫不至于绝嗣,老夫也看的出来,他的是真的。也许世间只有他这样一个皇太子啦,竟肯把儿子过继给一个阉人。呵呵。”
“老奴陪在陛下身边,可谓是阅人无数了,可从没见过这样一种人。陛下,你是不是?”
见孙权不语,黄锦接着道:“这位殿下做的一些事,也让老夫不懂。看他做的一些事,老夫总觉得他不是这个世间的人,是个无所不知的上谪仙。陛下好福气啊,能有个这样的佳儿。若让他成功,绝对是一个堪比尧然的圣君。你看看他做的那些,成人,世上再也没了世家豪族,没了那些仗着些不能吃穿经传高人一等的腐儒。也没有了那兵家将家。人人努力都可上位,人人努力都可致富发家。老夫是寒门,受尽了世间苦楚,早些遇到这样的人,生活在这种世道该多好。”
着,黄锦闭目歇了好一会,看了看孙权。接着道:“陛下从年青时就痛恨那些世家,腐儒,这也是老奴追随陛下的原因。孙家也是超于微未,到现在也算是大家族,世家了,但在众世家腐儒哏中,仍然是个幸进的寒门,不学无术的武夫。近些年,老奴帮着,陛下没少对世家豪族腐儒下手。可老奴发现,这世道,世家腐儒靠杀是杀不完的,杀不尽的。杀了一家,另一家就起来了,陛下,咱们都失败了。”
叹了口气,黄锦又接着道:“陛下,咱们做不到,也改变不了这个世间。刘玄德一个买草鞋出身的,牵强附会刘汉宗室,选择妥打融进世家,曹孟德呢,祖父附身老夫一般的阉人还成势,掌权后强横威服世家,现在后代子孙也被那些世家大族灭得差不多了。他们也都失败了,唯在殿下身上,老奴看到了希望。”
榻上孙权激动起来,吃力地着什么,可惜越急,言语更是不清。黄锦听了会,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孙权,道:“陛下,不用了,你意思我都明白了。你是怕殿下有危险,不忍他受伤害是吧。”
榻上孙权吃力地点着头。
“哎,时已至此,还有挽回余地吗?就是当初不立他为太子又不如,以他秉性,在虎狼堆中,又能存在多久?那些琉璃、水泥、香洗什么的,啊个世家豪族不眼红?”
停了停,黄锦接着道:“我也算看明白了,这个世道,在那些腐儒的一整套的礼仪廉耻下,要不是主动融入世家豪族,就是被世家豪族所融化。刚年追随孙策大人过江的人,多少又成了新的世家豪族?咱们孙吴执行的世兵世职,有大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