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离开图尔后不久,法国政府便匆匆宣布巴黎为不设防城市。事实上,此时巴黎周边的法军已全线溃败,即便法国当局真的如丘吉尔所希望的那样死守都城,最多也只能从前线收拢起不足万人的残兵,对战局根本毫无助益。为了避免这座艺术之都重蹈华沙、鹿特丹的惨剧,法国人情愿将它完整地交给胜利者。毕竟巴黎陷落也不是第一回了,后来他们不照样在这里建立了70年的第三共和国政权?
作为手握航空兵力的指挥官,方彦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这则消息。最高统帅部命令禁止任何一枚炸弹落在巴黎头顶,要让陆军和平接收这份他们期待了太久的战利品。感受到希特勒在这道命令中透露出的郑重与严肃,方彦凛然遵行,此时指挥所内已经有好几人偷偷抹起了眼角,脸上满是激动欲泣的神情。
“我们,要胜利了!”一名军官举臂纵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遏制的嘶哑颤音。听得这句饱含着深挚感情的宣泄,旁边的方彦同样心潮激荡,情难自禁。虽然他在这场胜利中只是一个配角,但眼前的局面,又何尝不是他殚精竭虑所期盼的场景?20年苦难的黑夜斩棘之行已经过去,从今天起便迎来辉煌灿烂的黎明!
晨风吹舞,卷动漫天流云,阡陌纵横的原野上,一队身着灰色军服的德国步兵正在向西前行。他们持枪背包武装齐备,脚下步履如飞,其全然不似要迎接战斗,反而像在进行一场武装游行。6月的阳光干燥煦暖,照耀在一张张充满了喜悦和期待的年轻容颜上,他们眼眸中神采奕奕,全都在遥望西方地平线的情况。
“看呐,那里有块路牌。”走在前面的一名侦察兵突然快步向右侧奔去,引得后方士兵纷纷侧目。过不片刻,跑到路牌跟前的年轻侦察兵便满脸兴奋地转过身来,向战友们大声说道:“嘿伙计们,我们现在距离巴黎只有10公里了。法国人应该早就像兔子一样跑了个干净,中午之前我们就能进入香榭丽舍大街!”
“芬迪,不可轻敌忘形!”科勒上尉皱眉呵斥了一句,对年轻侦察兵跳脱的性格大感不满,然而随之从身后传来的欢呼声却让科勒表情一僵,原本即将脱口的训诫又被他生生卡回进了喉咙里。原来麾下这帮兔崽子早就无心警戒战斗了,个个都想进入巴黎一睹敌国首都的面目。此情此景,科勒忍不住联想起了26年前:那时候德军上下全都认定巴黎唾手可得,全然没有人意识到马恩河灾难的来临。
不过现在……科勒嘴唇翕动,却是不打算再维持平日里冷峻的面孔了。这次与当年截然不同,法国已宣布巴黎不设防御,而自己所属的步兵营也是从前天起便没有遭遇战斗,每天剩下的唯一任务就只是行军。一想到巴黎已经近在咫尺,科勒的胸中同样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双唇紧抿,迈开脚步朝前大步走去。
红日冉冉,光芒愈发灿烂,科勒等一队士兵从田埂走上了柏油公路,两边的景色也从乡间田野变成了栉比房屋。不断有法语标牌被他们抛在身后,其行军的脚步越来越迅速。当科勒等人迈上一处高坡时,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呼吸顿止:只见远方平原上坐落着一片宛若天堂神宫般壮美的浩大金城,宽阔如山岳,华丽似星河,正中央一座尖顶铁塔直刺穹天,高耸入云,正是埃菲尔铁塔这座地标建筑!
“万岁!”年轻侦察兵芬迪蓦地一跃而起,纵声欢呼起来,刹那间潮水般的欢笑呐喊声将此地淹没,余音在远方久久回荡。科勒呆呆看着面前的城市,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爆开,片刻后他的视野模糊一片,泪水已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父亲,哥哥,你们看到了么?我们已经攻到巴黎了!”科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凄切嘶哑的声音到最后已经有些无法连续。科勒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珍藏的怀表,表盖内侧的两幅精巧照片惟妙惟肖,一如生前;他颤抖着将表盖头像正对巴黎所在的前方,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哽咽难言。
那是1914年的盛夏,时值年少的科勒随同父亲来到了车站月台。身体壮实的父亲戴上尖顶钢盔,临行前的笑容如同太阳般温暖而耀眼;然而严格慈蔼的他却再也没有回来,只有两个月后被送到家里的一张阵亡通知单。一名被炸断了手臂的伤兵告诉科勒兄弟,他们的父亲正是在进攻巴黎的战斗中殉国,科勒的兄长便毅然从洪堡大学中请退,辞别恋人穿上军装,奔赴战斗的最前沿。
时间进入1918年,科勒终于长大成年。心忧哥哥的他立即报名参军,准备和兄长并肩作战,然而几天后邮递员送来的信件却并不是入伍通知书,而是他哥哥在皇帝攻势中阵亡的噩耗。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