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奉熙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绝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真正会成为祸患的人是赵翎,只要他在这时候抓住了赵翎,就等于将庆王一党清除干净。
这场对决,值得他带着皇城司的精英赶来江浙,而现在,就是他收获的时候。
沈昌吉吩咐着所有人有序地缩小包围圈,将赵翎逼上峰顶,而在那里赵翎将无路可逃。
韩璋赶过来,“沈提举这样大肆围捕一个人,可有什么凭据?”
沈昌吉脸上带着笑容,一双阴柔的眼睛悄悄地观察着韩璋,“韩将军,捉不到这个人,我们兄弟也无法回京复命,若是方才将军抓住了他,或者他能停下来与我们说几句话,也不至于会如此。”
“依我看,这个人恐怕有大问题。”
有什么大问题?韩璋目光中透出几分的疑问。
沈昌吉像是得到了讯号,舒展了眉眼,看来韩璋对赵翎也是一无所知,“将军……这就是我们该操心的了。”
韩璋冷冷地道:“这人武功高强,帮助朝廷抓住了西夏人,就凭这个你们就不能随意伤他。”
沈昌吉道:“韩将军放心,大家都忌惮皇城司,我们也不愿处处留骂名,”说到这里他直起了腰,“但是受君上所托,任何有疑点的人我们也不能放过。”
韩璋微微抬起了眉毛,沈昌吉真正要说的就是最后这半句话。
皇城司的人直接向皇上复命,没有谁能够阻止他们。
沈昌吉下令所有人继续前行。
脚步踩过地上的枯枝落叶,惊了林中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起来,山顶的绝壁上挺立着一个人影。
他抬起头看着盘旋在空中的鸟儿入了神,风吹过他的衣袂,在众多人面前却没有露出半点虚弱之态,他的身上散发出齐氏血脉中豪迈、刚毅、骄傲、勇敢的性情,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品格,齐氏才能从众多枭雄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天下。
太祖爷被前朝围剿时大败,带着仅剩的十几个兵将,站在绝壁上,立下誓言:今日虽大败,他日定然夺取天下,得胜而归。
这是何等的豪壮。
赵翎如今也是站在悬崖上,他却没有败,他赢了。
庆王死了那么久,他留在江浙,护住了庆王一脉最后的火种,太后和皇上明里暗里争夺江浙,却最终谁也没有得胜。
因为没有人记得谁是太后谁是皇帝,他们记住的只有庆王和赵翎。
如果没有百姓的维护,赵翎不可能在江浙藏匿这么多年,让他逃过了官府,甚至逃过了皇城司的眼睛。
没有王仁智那张字条,皇城司绝不会花大量人力来寻找一个叫“赵翎”的人。
所以这么多年,江浙还是属于庆王一脉的。
而今天,庆王一脉也给了百姓回报,他们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来保护江浙,在朝廷官员各有心思纷纷退缩的时候,庆王一脉坚守在这里,冒着被朝廷抓捕的危险,在战争中身先士卒,竭力扭转江浙的局面。
终于,赵翎不带一兵一卒抓住了西夏的枢铭,为镇江之战划伤了最后的句点,因为有了枢铭,韩御史难逃通敌之罪,江浙大部分的官员都会被替换。朝廷因为追查庆王余党引来这样的祸患,此后的几年,不会有人敢在朝堂上再提起庆王余党之事,王奉熙等人也会因此保得平安。
赵翎为江浙的百姓赢了,他给百姓们换来了从此的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然而他自己呢,是不是已经想好了结局?
沈昌吉的脸色豁然变了,他还没见过赵翎,不论生死,他都要见到赵翎整齐的面容。
“抓住他。”沈昌吉豁然喊起来。
皇城司的人纷纷向峭壁上扑去,而峭壁上的赵翎却依旧负手站在那里,仿佛不准备再躲藏。
终于赵翎微微一动。
沈昌吉的呼吸几乎停顿了,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要去抓住赵翎的衣服,将赵翎拖到跟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探查一遍。
然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在赵翎活着之前,他失去了与赵翎见面的机会。
赵翎从峭壁上一跃而下,衣衫在他身后高高扬起,仿佛化作了天边那飘忽不定的云朵,他的一切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知晓,他的面容将碎裂在河山中。
但也许,这反而是最整齐的死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最体面、骄傲的死法。
是那般的肆意。
是那般的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