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这位马县令可能是很久没有接触荤腥,以至于石桌上几道在赵弘润看来普通平常的家常菜,他却吃地津津有味,并时不时地催促赵弘润道:“王县丞,你也吃啊。”
赵弘润苦笑了一声,因为他已不止一次地向眼前这位县令大人自表身份,但遗憾的是,他那番介绍这位马县令根本没有听进去,反而将赵弘润错认为他府内一名姓王的县丞。
而宗卫们,亦被这位马县令错认为府衙内的衙役。
地痞吕三说得没错,这位马县令早已经疯了,深陷于他自己脑海中的幻想,不可自拔。
赵弘润拿起酒壶,为这位马县令斟满了酒。
今日下午的时候,当看到这位马县令独自一个人升堂的时候,赵弘润心中的触动很大。
因为马潜明明已经疯了,连自己究竟叫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他还牢牢记得自己是阳夏县的县令,在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府衙内,依旧履行着作为县令的职责。
尽管此人自扮门仆、衙役、笔吏,最后才是他的本职县令官,看起来有些可笑,但赵弘润却笑不出来。
他只感觉莫名的哀伤,以及无法平息的怒火。
堂堂一县县令,正经通过科试高中而委任为官的饱学之士,曾致力于希望改变阳夏县隐贼横行局面的有志栋梁,有这样,被阳夏当地的隐贼害地家破人亡,神智错乱。
正是因为气愤于这件事,赵弘润这才决定立即收回阳夏,用最强硬的手段来对付那些阳夏隐贼。
他知道,这条路很凶险,最稳妥的处理方式,自然是等屈塍的两万鄢陵军从砀山回归鄢陵,而伍忌的一万五左右商水军,亦在受到朝廷赏赐后回到商水,只要这两支军队一到,阳夏隐贼根本不足挂齿。
然而,赵弘润却因为阳夏县县令马潜的遭遇,提早一个月决定与阳夏隐贼撕破脸皮,这正是他暗暗感叹自己仍然太过于冲动的原因。
当然,感叹归感叹,他并不后悔,他觉得,他有必要为眼前这位阳夏县县令,讨回一些东西,向当初迫害这位朝廷命官的人,以及那些袖手旁观、坐视这位朝廷命官遭受迫害的那些人,连本带利地收回一些东西。
朝廷命官,绝非是可任人宰割的对象!
这边赵弘润眼中杀意连连,而对坐,那位马县令已酒足饭饱,正在用抹布擦着胡子上的油渍。
“王县丞,我让你去办的事,你办得如何了?”马潜一本正经地看着赵弘润问道。
望着马潜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赵弘润愣了愣,也不知什么想的,拱手微笑道:“不知县令大人指的是哪件事,请示下。”
马潜皱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本官不是叫你在全城的士馆张贴布告,勒令其限期关闭那等脏污纳垢之地么?那些人有何反应?”
原来如此……
听了这句话,赵弘润顿时就明白了马潜之所以会被那些阳夏隐贼所害的原因。
他暗暗摇头。
不可否认,马潜的主张是正确的,毕竟那些阳夏隐贼用士馆作为幌子,招揽游侠、发布悬赏,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似这种士馆,岂可坐视不管?
可问题就在于,马潜高估了朝廷对那些贼子的威慑,也低估了那些贼子的凶狠。
想了想,赵弘润拱手说道:“回禀县令大人,那些贼子还未关闭士馆,不过,下官会让他们关闭的。”
“唔。”马潜点点头,不甚满意地说道:“那你可要抓紧。需知,我阳夏县的南边,便是楚国的平舆县,楚人亡我大魏之心不死,倘若我阳夏出现什么动乱,楚人很有可能会趁机发兵攻打……”
赵弘润知道马潜说的是五六年前的情况,毕竟在五六年前,暘城君熊拓与平舆君熊琥的确对魏国抱持着极大的敌意,前者频繁出兵攻打汾陉塞,而后者亦不乏派出细作在阳夏、鄢陵、商水等地骚扰。
赵弘润很想告诉马潜,他已与暘城君熊拓及平舆君熊琥堂兄弟二人达成了默契,目前这两位楚国的王公贵族,他们的目标早已改变为夺取楚王的位置,数年内暂时已不会再对魏国使什么阴谋,但最终,赵弘润只是颔首说了一句“下官遵命”。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阳夏县令马潜,已陷在其自己的臆想中难以自拔了,不管如今的局势变得如何,这位县令大人,恐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五六年前的那个局势中,无论从外界看到、听到什么,恐怕都不能将其唤醒。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到后衙去看看夫人,王县丞你也早点归家,免得尊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