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难,那是楚人造成的,为何你们要跑到我安陵,来分我安陵的资源?
倘若安陵的资源无穷无尽,那倒是无所谓,可问题是,安陵无论是住宿还是粮食,它有是有限的,既然人多了,那么自然而然每个人分到的东西也就少了。
因此,在当初城内贵族指使县令严庸将那些以鄢陵人为首的难民挡在安陵城外时,安陵城内的平民,大部分都当做没瞧见。
正因为如此,城外的难民对安陵人的态度普遍亦带有敌意。
而倘若城外的春田遭到毁坏,那么理所当然,城外的难民,就会成为安陵人怀疑的对象。
毕竟前者有着明显的动机:难民痛恨安陵人的冷漠,痛恨后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拒绝帮助他们。
毋庸置疑,倘若城外的春田被毁,那么,安陵县的人十有**会与城外的难民爆发冲突。
如此一来,赵弘润哪里还顾得上惩治城内的贵族?
然而,这并不是赵来峪这条毒计最狠的地方。
最狠的地方,在于赵来峪还给赵弘润下一个饵:若果真发生那样的冲突,你肃王到底出面不出面?若出面,你肃王又会站在哪边?
前一个问题不必多说,赵弘润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安陵人与城外的难民发生冲突,毕竟双方皆是魏国的子民,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方出现牺牲者,赵弘润心中都不会好受。
可问题是,他如何制止这股暴乱呢?
要知道,在当安陵人普遍认定城外难民便是毁坏了城外春田的犯人的前提下,就算赵弘润站在中立,双方各打八十大板,相信安陵城内县民对赵弘润的评价与态度亦会大幅度跌落。
为何?
因为安陵人是切身受害者,他们遭受了无法估量的损失,倘若不能将这股愤怒发泄在他们认定为是犯人的难民身上,那么,自然而然就会转嫁到赵弘润身上。
这就是人性。
而这样导致的结果,会使得安陵城内的县民联合一致声讨赵弘润。
在这种情况下,城内似王氏一门、赵氏一门等贵族,只要在背后稍加挑唆,就能让赵弘润在安陵待不下去,别说制裁城内的贵族,他甚至会被安陵人联合起来赶出安陵。
除非赵弘润不惜民众流血,调集商水军强行镇压。
但赵弘润并不会那样做,并且,一旦他这么做了,只会激起安陵人更加强烈的反抗,最终惊动朝廷,为了化解这次危机,而勒令赵弘润离开安陵一带。
因此说,一旦城外春田被毁,除非赵弘润明确站在安陵人的一方,对无辜的难民展开报复,否则,他无论如何还是会被让愤怒冲昏头脑的安陵人赶出安陵。
而如此一来,安陵城内似王氏、赵氏等贵族的危机,自然而然也化解了。
到那时,赵弘润虽然还可以用其他手段报复这些贵族,但是想要整垮他们,恐怕是很难了。
不可否认,赵来峪的这条毒计,亦是绑架民意,但他着实要比王氏一门前几日想出来的昏招高明地多,何止高明几倍。
尽管不想承认,但赵弘润不得不承认,倘若赵来峪果真用了这招毒计,他赵弘润的确会陷在其中,无法抽身,并且,会让他先前所做的一切付之流水。
“老东西……”
赵弘润目视着赵来峪,沉着脸嘀咕了一句。
若在当初大梁,相信赵弘润在听到这句老东西后会勃然大怒,但是此时此刻,赵来峪却唯有得意,因为赵弘润这种语调的老东西,在他听来不亚于赞美。
“……有你的!”
目视着赵来峪良久,赵弘润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来峪这回并没有让赵弘润感到失望,这个屹立在宗府二十余年不倒的老人,的确值得他赵弘润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付。
只不过,这恐怕也是二人最后一次交锋了:既然赵来峪将这种毒计都亲口告诉了赵弘润,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想再与赵弘润斗下去,也意味着,赵弘润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将这个可恶的老头子按倒泥里去。
此时此刻,赵弘润终于明白,为何赵来峪能屹立于宗府二十余年不倒,这位他应该称之为三叔公的老人,的确是有能耐的。
只可惜,他的后辈儿孙不争气。
想到这里,赵弘润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见赵弘润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无端端发笑,赵来峪皱了皱眉,着实有些不解。
他问道:“肃王为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