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耐下性子观望,不多时,闷雷之声愈发抵近,从山丘往下望去,只见大股大股的骑兵如百川汇流一般,蜂拥于旷野之上,烟尘遮天蔽日,瞧不清有多少人马。
弟弟呼衍宴嚷道:“他们怎么人人有盔甲,比阿爷、大王的甲胄还要气派!”
呼衍贺年少眼锐,这时也已经粗粗望见马背上的骑士高举长长的马槊,头戴兜里,身披铁甲,这种式样的甲胄他曾在画中见过,那是汉人的武器盔甲!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惊道:“他们……他们真是汉人!”
这时,弟弟呼衍宴伸手一指,嚷道:
“不好了,他们好像朝着我们家的方向去了!”
两人位于一处山丘,居高临下,心儿揪成一团,清晰瞧见汉人骑队马速不减,正施施然朝着肤施城发起冲锋。
肤施城城为上郡治所,周遭有一圈城墙保护,但自匈奴人占据此城一来,并未加以修缮,数十年下来,已成一片土坡。
在这股陌生的骑兵面前,土坡如同栅栏一般不堪一击,汉人骑手们或纵马跳跃,或直捣门洞,一时如流水一般灌入,土城内内外,顿时充斥着马蹄声和匈奴百姓的惊呼尖叫之声,不住有屋舍被推倒,不住有试图抵抗的族人被放倒。
呼衍宴看到这幅末日般的情景,“哇”得一声,已被吓得哭出声来:
“阿兄,汉人…汉人真是来复仇的!”
呼衍贺目光泛泪,他知道举族精锐已经虽右贤王南下征伐,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如论如何都抵挡不住汉人铁骑突如其来的冲击。
他将弟弟紧紧抱住,强忍住泪水,却是一句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来。
汉人铁骑如水银泄地一般涌入土城,只做了片刻停留,又如潮水一般往东退却。
土城中星星点点,黑烟四起,呼衍兄弟知道那是汉军在放火烧城,心下大骇,只在雪地中伏地身子不敢做声,直等到天色黑暗,眼见四周再无动静,方才壮起胆子,摸黑折返。
沿途湿滑,不知摔了几个跟头,头皮、手掌屡遭地上的冰刀石子划伤,两人丝毫未觉,只喘着粗气,迈开脚步往丘下奔跑。
等两人气喘吁吁跑到,只见土城内外的屋舍已被推倒大半,只剩半截断壁残垣,无数帐篷被烧毁,地上满是人与牛羊的尸体,街道上布满暗红色的血迹,空中充斥着哭泣与哀嚎。
呼延贺拉住弟弟,一言不发,直取城中央,那是右贤王的大帐所在。
等赶到时,偌大广场空地上铺满男人的尸首,或老或少的女人们披头散发,跪坐在战死的男人身旁,不住哭泣。
呼衍贺双目含泪,不忍直视,将目光投向右贤王的大帐,只见原本高大的帐篷顶盖被削去一半,洁白的帐身上用鲜血写了几个汉字。
他知道这是那群汉人留下的,数了数,一共九个字。
他虽很想知道这九个字是什么内容,但他并不认识,只得从地上捡起一根尚未熄灭的木头,脱下羊皮袄子,用烧黑的那头在皮面一笔一划临摹,其手劲道极大,那木炭吃了力,似要透破皮袄一般。
他的弟弟呼衍宴少不经事,见到这幅人间炼狱惨样,再次被吓得大哭起来。
呼衍贺写罢,飞速将皮袄穿上,牵住弟弟双手,冷道:
“哭有什么用,事到如今,我们得尽快南下,找到大王,将汉人屠戮我族人的信息告知,请他尽快回来,帮族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