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内。
楚越轻轻将毛笔搁在一旁,揉揉发酸的手腕,抬眼看不远处正书桌前的萧峻和。
太子萧峻和,沉浸在作画中,入神得仿佛忘了周遭一牵
楚越从北陆府回家后,心里极其难受。那难受的滋味也古怪,生气不像生气,悲愤也谈不上悲愤,但就是难受。好像一串鞭炮不停地在胸腔内霹雳爆裂,又兼猫爪子挠来挠去。
她不无懊恼地想,苏翊到底是不是在做戏呢?从东宫到他内室的那一路,他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想见苏翊,但苏翊却在东宫见太子。
难受了整个中午,终于觉得困倦,想去睡一觉时,太子却遣人来唤她。难为萧峻和竟还没忘记今日的修习。
萧峻和今日布置的任务极其繁重,连让她写三篇时论和一篇战场实事分析。那后者,不偏不倚,就是关于苏翊一战成名的峥嵘关战场。
这就是让楚越头疼的事情。诚然,她钟情于苏翊,对苏翊其人其事都非常感兴趣,但绝不包括在写时事分析时。苏翊用兵之玄妙诡异、变幻莫测,让她自七岁以后在东宫一听以苏翊为核心的考题,就痛不欲生恨不能仰长哭。以他爹沐云殊为核心的考题,她可以直接拿回家让沐云殊写,所以萧峻和从来不出涉及沐云殊的题目(……)。若这世上还存在一个时刻,让楚越一听苏翊的名字比听魑魅魍魉还心惊胆战,那就是这种时刻。今日这篇时论,已经被萧峻和打回来三遍,并且看似还要无止境地打下去。
揉揉酸胀的眼睛,楚越再看向萧峻和,就忍不住声道歉:“峻和哥哥,今日与峻珵哥哥的事……”
不道歉,今晚恐怕走不出东宫了。
但萧峻和扬手打断,淡淡道:“与我无关。”
楚越咋舌。萧峻和这是丝毫不给她退路的势头。
楚越只好垂下头,接着与那篇战场分析决斗。
窗外杨柳依依,月影浮动,荼靡花的淡香随风徘徊,楚越不觉又想到今日白,与苏翊之间发生的事,深思开始飘忽。
蓦地,听见萧峻和开口,问她:“真的醉心于他?”
楚越一怔,回过神来,反问:“谁?”
萧峻和道:“皇弟。”
楚越一听萧峻和竟还在误会她与萧峻珵,立刻开始发急,跺脚道:“哎呀,不是不是,今早是这么回事,我全跟你讲清楚吧……”
但她突然瞥见萧峻和眉宇间的一丝诡笑,浮在英朗的面孔上,甚是可爱。楚越愣住,随即领悟过来,红着脸大叫:“峻和哥哥,你跟苏翊一样坏!你知道真相了还捉弄我!”
萧峻和笑起来,爽朗生动,笑过,又正色一点,再次问道:“真的钟情于他?”
楚越这次完全听懂,却不知如何作答。沉吟片刻,声:“峻和哥哥……”
“呵,”萧峻和道:“越妹妹也有失语的时候。”
楚越愈加不知所措。
突听萧峻和:“其实,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除非父皇易储,对吗?”
温和的话语,却如一束冰棱,落入清寒空气中,掀起波涛暗涌的震撼。
萧峻和的话,不轻不重地揭开了泓阳王府与帝王家的微妙关系。
若楚越的“凤命”,在她出生时带给翼王无限欣喜,那么近年来,随着翼王对泓阳王府势力的一再忌惮,“凤命”逐渐变成一件尴尬事。
泓阳王府树大根深,权倾朝野,即使沐云殊交了兵权,依然不容觑。而楚越本身又是聪慧果敢,英气不输男子。这样一个女孩若做了皇后,后宫就不必提了,前朝大权也难不受干扰,再兼之泓阳王府的鼎力相助,将来外戚专权,甚至萧氏江山更姓都不准。因此翼王决不想任由位高权重的泓阳王府再出一个皇后,但又不能直接给萧峻和另择太子妃——一来不顺意,有损子之威,二来气度狭,惹泓阳王府不满,所以对楚越的“凤命”真真是头疼不已。
好在事情总算出现转机。就在昨晚宫宴上,楚越与靖宁侯苏翊的那一琴一舞,舞姿送情,眼波传意,瞎子也看得出楚越对苏翊的心思。楚越主动钟情于别的男子,就相当于给了翼王一步绝好的台阶。无怪翼王龙心大悦,对琴舞赞不绝口,一大早就各赏了一堆珠翠珍宝去各自府邸。
所以,简单来,翼王赞同楚越与苏翊的交往。萧峻和做一日储君,就一日不可得楚越。
这对萧峻和来,可不是难过的选择。
此时这问题被萧峻和亲口出来,言辞间溢满挥之不去的怅惘,楚越心里竟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