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请旨替苏翊守陵一事,到底还是被搁置下。因为就在那早上,对萧峻珵坦白心事后,她就毫无预兆地病倒了。
这病生得古怪。虽然多日来她一直忧思郁郁,寝食难安,消瘦苍白得只如一片薄纸,但终日侍奉在沐怀远病床前,倒也沉着有致,绝无崩溃之象。
就在那,与萧峻珵分开之后,沿着回廊没走几步,楚越眼前一黑,一瞬间竟蹦出苏翊死前发狂的模样。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待萧峻珵疾奔过去时,她已不省人事。
楚越这一晕厥,就一直持续到沐怀远的葬礼之后。
不错,沐怀远去世时,她还陷在昏迷郑
沐家请尽鳞京名医,萧峻珵亦找来宫中太医,连太医院院判也出动,但都对楚越的病情无从把握,只认为是忧思劳苦成疾,再开些疏肝解郁、补气养血的方子。
楚越表面上是平静的,只呈沉睡状,既无高热寒战也无呓语癫狂。但在睡眠深处,意识能触及的地方,她却在经历撕心裂肺的恐惧。
深沉的睡眠中,她一直见到苏翊。苏翊白衣黑发,清朗明净,目光似月笼罩她周身,然而当她伸手想触及他时,他又突然变得疏离、严肃,始终距她一步之遥。
苏翊平静地:“我们是一样的。”
楚越不解,她太想念苏翊,来不及体会苏翊的话,只是急切地哀求:“苏翊哥哥,你别走,我求你,让我碰碰你好不好?”
苏翊又:“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碰过那把琴。”
楚越心头终于有些冷冽之感,问:“什么琴?你的琴?你的‘闲云’?”
苏翊点头:“曾经你在两仪关刚找到我时,昏迷的那几日,我心如刀绞,没日没夜地抚琴,直抚到手上皮开肉绽。现在你想念我,也日夜抚琴,也手指受伤。我们都为‘闲云’所伤,我们是一样的。”
楚越听得迷糊,但正因迷糊,那惊悚才更刻骨。她颤颤地问苏翊:“苏翊哥哥,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们的手指都为‘闲云’所伤,那又怎样?”
苏翊盯着他,目光滢澈而冷锐,透出冰雪之色,陡然间,一抹残酷笑意如血线洇开,风雷袭来,苏翊的长发白衣如怒龙狂舞至半空,双眸转为冰蓝色,冷冽语调下压抑着无尽疯狂:“为‘闲云’所伤,会怎样?会怎样?你这么快就忘了会怎样?”
苏翊身形如电,刹那笼罩头顶夜空。楚越在惊恐中挣扎着睁眼,有了片刻的醒悟,但神志是呆滞的,她完全忘了梦中的对话,忘了‘闲云’,只记得恐惧。睁眼片刻,重又陷入昏迷,重又见到苏翊,重与苏翊发生那段诡异的对话。
楚越生病之后没多久,也就是在沐怀远去世的前几,沐云殊突然发生异常。
不过沐云殊的异常,无人讲得清,连与他朝夕相处的夜向晚也讲不清。
他只是变得极其焦躁难安,一改往日的清和之相。诚然,楚越昏迷不醒,沐怀远油竭灯枯,这是沐府的多事之秋,他心情不好是理所当然的。但他的表现,还是远远超出往日的修养。哪怕是在楚越被认定死亡的那段日子,他也未如此烦躁过。
一到夜幕降临,他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夜向晚也不让进,独自在书房里写,写,写,无人知道他写什么,写完就藏进隐秘之地。至第二清晨,情绪平和一点,夜向晚询问时,他又是满脸懵懂,反问:“晚儿,你什么?我把自己关在书房写东西?我写什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夜向晚只当他有不想告知的心事,也不多强求,只等沐府一堆事物稍稍平息之后,再慢慢开导。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沐怀远去世。
沐家人悲戚归悲戚,葬礼还是办得极尽隆重庄严。最令人侧目的是,翼王竟带着几名皇子,以私人名义前来凭悼,足可见这位将相重臣的地位。
几名皇子之中,萧峻珵和萧峻琪两兄弟自是不必,太子萧峻和被留在朝中暂代处理事务,故而缺席,另有几名郡王和亲王,连常年驻守边关,难得回帝京的萧峻修也在场。
护驾的,是新晋的禁军统领欧阳荀。
沐云殊预料到翼王会亲自前来,因此做了充足准备,一事一物均亲自查勘,严谨安排,不容半点差池。
大堂两边跪着长长两排披麻戴孝的沐家子孙,低头无声悲泪,唯缺了楚越。进完香,翼王礼毕转身,跪于最前列的沐云楠、沐云殊按礼谢恩。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
就在翼王带着一群皇子完全转身的一刻,翼王身后的萧峻修突然低低发出一声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