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峻珵去往沐府时,是傍晚。到一场灾难完结,已全黑。
翼王和太医急速奔往沐府时,没有惊动行宫中的其他人。一来因为走得匆忙,确实抽不出空去散布消息,二来则是考虑到太后。
太后的身体日渐老迈孱弱,这次来行宫,多半是为了散心调养。翼王是孝子,心知因太后与皇后的姑侄关系,太后平日最在乎的两个孙子就是萧峻珵和萧峻琪,几乎视为心头肉。若萧峻珵重赡风声冒然走漏,沉重打击,必会让太后痛不欲生,一病难愈。
翼王心急如焚地赶到沐府,没多久,院判就战战兢兢地给出诊断结果:端王殿下腹部中的那一刀,虽重倒也不致命,只要治疗精细得当,可保性命无虞,但入腑之伤,即使消退,也终无法痊愈,端王殿下的体质,是再不能强健如初。
最重要的是,端王殿下的双眼,已彻底毁了。
翼王坐在沐府正堂的正前方,面无表情,彷如一樽千年古墓出土的俑象,凝结着入骨的阴冷和死气。
沐云殊、楚越、欧阳荀一并跪在大殿正郑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翼王才阴沉沉地开口询问:“怎么回事?”
短短四个字,大堂中已是冰海骤至,呼啸盘旋。
沐云殊伏地,谨慎而平静地回话:“回陛下,端王殿下今日来府中看望女。殿下原本在女房中,与女独处。但草民突然不知怎的,竟恍恍惚惚冲进女房中,重伤了端王殿下。”
楚越亦跪伏于地,瑟瑟发抖:“爹爹……”
翼王沉默一阵,转而问楚越:“你,是怎么回事?珵儿究竟怎么受的伤?”
楚越哆嗦得语不成调:“臣女……臣女……”
沐云殊接过话:“草民当时神思癫狂,压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等端王殿下发出惨叫,草民才如梦初醒,但为时已晚。草民罪该万死,请陛下重罚!”
楚越挣扎着声叫唤:“爹爹……”
与此同时,一只茶杯翻卷坠地,炸响在沐云殊身边,震得地面都似抖了三抖,堂中阴风再一凛冽,就听翼王低吼道:“沐云殊!你让朕重罚!重罚!你犯的分明是诛九族的大罪!沐府出事,珵儿不顾后果,一意为你们开脱。你们这群恩将仇报地东西,你们……你们全都该死!朕要将你们全都五马分尸!”
暴怒不加掩饰的咒骂,彻底扯开了翼王心头的愤恨。欧阳荀战战兢兢地劝解:“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你给朕住口!”翼王嘶吼道:“欧阳荀,枉朕对你信任!你身负看守之责,竟连端王都保护不了,任其被贼人所伤,你也该死!”
欧阳荀噤若寒蝉:“微臣知罪,微臣该死,恳请陛下重罚。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翼王重转向沐云殊:“你刚刚什么?恍恍惚惚?神思癫狂?压根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沐云殊,这种胡言乱语,你也得出口?”
沐云殊大声又急切道:“请陛下明查。诚如陛下所言,端王殿下一意为草民一族开脱。以草民一族现今的处境,端王殿下是草民一族的救星,可算唯一的生机。若草民意识清醒,为何要伤端王殿下,绝了这唯一的生机?草民诚知罪无可恕,但就如那日灵堂上的表现,自断前程,自寻死路,草民真的跟受了蛊惑一样。草民知道所言荒唐,但确是实情,请陛下明查!”
翼王不话,双手仍在剧烈颤抖,眸中烈火灼灼,但那眼底,却已有疑云一掠而过。
直沉默了两盏茶功夫,翼王才蓦地起身,对欧阳荀命令:“带朕去看珵儿。”
欧阳荀忙不迭地护驾,翼王行至大门口,突又转身,紧盯沐云殊,一字一句道:“朕不管是什么原因!珵儿若不能痊愈,朕要你们全族陪葬!”
翼王一消失,楚越就扑进沐云殊怀里,抽搐一阵,竟直接干呕起来。
沐云殊一边帮她拍背安抚,一边柔声劝慰:“朵儿不怕,放心,放心,陛下那都是气话。我的话他已然听进去,他会详查的。此事事关重大,他不会也不敢掉以轻心。”
楚越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冲不破喉咙,强行发出,全是喉头被撕裂的血腥味:“爹爹,他不会饶恕你,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会饶恕你,爹爹,我求求你,让我实话……我本就想去陪苏翊哥哥……”
“朵儿,”沐云殊温和却坚定地:“你不会有事。你还有你母亲。你母亲需要你照顾。她生性柔弱,需要人照顾。你必须无事,你必须对你母亲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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