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怎么。我只是怕越儿会离开我。”
楚越突然一噘嘴,跺脚嗔道:“就知道说话。我练了一整天,腿都酸死了。我快趴下了。你不知道抱我回去?”
***
苏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他听曜景的话,躺回先前那口冰棺,不断告诉自己,什么也没发生,都是做梦。有那么几瞬,他确实产生错觉,时空在某个时刻发生分割,没有屠杀,没有朵儿。他在错觉中经历昼夜变幻,分不清沉睡还是清醒。
曜景将清河羽阵做了改动,他从前熟悉的路径全部被封死,现在只能游荡在有限的几个地方。
曜景告诉他,这样做全是为他的身体考虑。玉雪珠的效力刚刚消退,他虚弱得很,必须在此调养。直等一个月后,再做其他打算。
在此就在此的。苏翊想,除了停留在此,他完全没有其他的兴致。
曜景很多时候都不在,不是处理阁中事物,就是陪伴那个姑娘——就是被曜景裹在斗篷里,一路带回清河羽阵的那个姑娘。听说是曜景新收的一个女弟子,但近来修炼不慎,出了点岔子。曜景带她回清河羽阵,也是顺便帮她疗伤。
看上去,曜景对那个女弟子很上心。这是现如今,唯一能带给苏翊一点安慰的事情。他绝不会冷酷到去责怪曜景对逝去的未婚妻——苏翊的亲姐姐萧清潞——不忠。曜景痛苦了十几年,最终得以走出阴影,苏翊是为他高兴的。
苏翊起身出了冰棺,又从密室里走出。外面月光遍地,桐花如银,已是中夜。
苏翊站在碧湖旁的落桥,听树叶窸窣下落,恍惚中依稀看见一张纯净无暇的脸。
他离开时,她尚且童稚。也不知最终长到多大。也不知,在……在雪族的奴隶窝里死去时,有没有及笄。
苏翊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往下想。一触及边缘,就是令人发狂的痛。
她曾是多么幸运的女孩,生而尊贵,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能得到的那么多,那么多。也就一转眼功夫,突然就变成另一个极端。长到及笄,长成正正式式的少女,作为一个长成的女子在这世上存活一天,对她来说都成了奢望。
她分明还是个孩子啊。她还是个孩子就死了。
苏翊摇摇头,不打算继续想。曜景说得对,有些事不去想,就能假装成没发生过,久而久之,就变成真没发生过。人能一步步走下去,走到老走到死,靠的不是记忆,而是遗忘。
苏翊现在的居处,就在落桥对面的竹园之后,名“清扬居”。
苏翊走进清扬居,步入房中,从兵栏上取下长剑,又重新走回落桥。
出剑,长发衣袂随风飘浮起来,构成静夜里黑山白水的泼墨长卷。清辉荡开如浩瀚长波,身形却绵软无骨,任意曲折,映在一湖月光之下,仿佛一树孤寂摇曳的杨花。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楚越练完“神灵飞雨”,被曜景抱回住处,竟真的累得说不出话,这才发现,这“神灵飞雨”,其实就如一壶后劲及足的烈酒,喝时不觉什么,过后却是不省人事。
上等功法,果真多作怪。
楚越累得没力气吃晚饭,被曜景硬喂了一碗莲子羹,往枕上一倒,就陷入深沉睡眠。
一觉醒来,房中烛影跃动,已是中夜。
就在楚越睁开眼的一刻,烛影剧烈一抖,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古怪的感觉。虽然转瞬即逝,待完全平静时,也是冷汗遍湿衣襟。
就在这一刻,楚越心中突然闪过苏翊的脸。很近很近,仿佛就在身边,呼吸就散在她脸颊。
她有多久,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过苏翊?
楚越透过窗棂,望一眼庭院的梧桐月光,再怔一阵,便悄无声息地起床,穿戴整齐,步出居处。
离她的庭院“毓秀园”不远处,有很大一汪碧湖,随风漾开一湖波光,挽出远处浮萍如水墨点缀。
楚越静静走向落桥,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有声音空落回响,仿佛山洞深处的滴水声。
楚越立在落桥上,默默凝望湖水。望着望着,瞳孔逐渐收缩,眼仁却亮得惊人,眼底有灼热的东西慢慢燃起来。
楚越看见湖水之下,竟有人影在练剑。身形柔韧飘忽,如云如鹤,清逸出尘。
更重要的是,那练剑的人影,给了楚越莫名的亲切感、熟稔感,甚至还有深沉的酸楚。
楚越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楚越已开始随着那人影而舞动。
她不会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