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婶母呢?身子还好吧?”
我要想一想才能明白他问的是谁,因为这称谓对我还是全然陌生的。在帝都我见到了众堂兄弟,可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问起过我的母亲,他们只会在我的背后,用不加掩饰的鄙夷口气说:“那个女人”。
我很感动。
然后我又将这种感动加倍地表现出来,我站起身,哽咽地答道:“家母很好,臣弟替家母谢过储帝。”
因为也有真情,所以我做得很像。尽管使用这种手段,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只是一会儿便平静了。
储帝一定是对我过分的反应感到吃惊,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可在府中?你引我见她。”
我想了想,觉得还不到时机。于是我回答说:“家母比臣弟迟了些日子出发,如今尚在路途之中。”
储帝点点头,又指着对面的石凳让我坐下。
他又说:“今天我去了圣学看你。”
我怔了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微微一笑:“前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已经责备过他们,你以后,还是可以回去圣学念书。”
我考虑了片刻,决定告诉他实话。于是我先谢过他,然后说我并不想回圣学。
他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婉转地回答:“臣弟自己请了一位先生。臣弟已经跟他学了很多年,觉得他讲得很明白,所以臣弟还是想跟着他学。”
我说得很慢,趁机在心里编好一套词,预备他问起“比圣学的先生还好的,那是谁?”时好搪塞过去,因为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胡山在我身边。
但他没有问。他看看桌上未及收起的残局,问:“你方才在下棋?”不等我回答,他又微笑说:“你陪我下一局吧。”
我自然答应。
我并没有太多下棋的经验,因为我的对手,只有府中几个会下棋的侍从,还有胡山。所以我也不很清楚自己的棋力。能下赢我的人,只有胡山,但是他也并非每次都能赢,刚开始他赢得多些,近来我们的输赢,已经差不多。
储帝的棋路,一开始弄得我很迷惑。他的布局散得很开,有很多子落的地方我都不明所以。但是不久我就发现,他的走法很冒险。我觉得不解,是因为我从未遇到过这样冒险的对手。
我微觉意外,储帝看起来淡定平和,想不到下棋的时候却是如此急功冒进。
这样的棋风使他漏洞连连,我随便就能抓住机会,但我不可以。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漏洞,仔仔细细地计算每一步棋,还要让它们看起来中规中矩,毫无破绽。
我从未下过这么累的棋。
好不容易熬到收官,我暗自计算,知道终此一局,我会输上两三路,终于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大局已定,底下顺理成章,储帝棋风再险,却也没有余地。
这个时候,我看见储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方才手指的方向,明明也正是我认为应该走的一步。我甚至已经在手里捻上了一颗子,准备放在那颗子的旁边。
可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棋盘沉吟不已。
我狐疑地端详棋局半晌,毫无头绪。我不明白他在考虑什么?
便在我呆呆揣测的时候,储帝从棋盒里抓出一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洒。
我大吃一惊。
他笑了笑,说:“我虽然棋力不如你,但是你有没有让棋给我,我还看得出来。”
储帝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我却尴尬万状。
他轻喟道:“除了祖皇一个人,从来没有别人下棋赢过我,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小时候我或者还会以为自己真的高明,现在么——”他自嘲地笑笑。
顿了顿,他看着我说:“我本以为你或许是个例外。”
我沉默片刻,说出了今天第一句全然诚实的话:“臣弟不敢例外。”
他凝视我良久,淡然一笑。
2…2 孤注一掷
算来正是储帝来过之后,整整三个月里,我与皇家中人,再无往来。
他们好像全然忘记了我的存在。或许是,他们刻意如此。听说就连上月天帝的万寿宴,他们也以我身服重孝为名,将我摒除在外。
结果,在北荒我是被皇族忽略的一个,回到帝都也依然如此。
但我并不介意。
三个月里,除了时常出城去看望我的母亲,其余时间,我都在府中闭门不出。当然,我并非全然什么事也不做。北荒虽然贫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