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玄色衣裳看不出血色来,只看得出他胸前暗色一片。
我睁开眼,一字一句道:“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他唇色灰白下去。
那箭头是有玄机的,我虽未淬毒,可那箭头若受着阻力,也就是刺入皮肉中,当即便会生出倒钩。
我自知未伤及他肺腑,可一连两箭,的确非常人能受。我手微微抖起来。
他最终深深看了我一眼,倒了下去。
我慌乱地抹了一把脸,冲出去,喊着太医。
他被人抬了出去。
我宫门前落了一把锁。
我就坐在殿上,环着膝,看太阳升起,又一点点落下。
又过了一日,我浑浑噩噩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宫人打开宫门的声音吵醒了我。
我睁开双眼,眼睛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
有公公扯着嗓子喊:“皇后娘娘到——”
我跪下见了礼,皇后娘娘眼眶通红,看着我仿佛想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纠结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太子殿下......”
她打断了我,“本宫真是小瞧了你,竟敢谋害当朝太子!好在太子已经醒转,否则本宫诛你九族都不为过。”她挥了挥手,有公公端上一壶酒,“你且自行了断罢。”
我松了一口气,好在没连累府上。这东宫,我也待倦了,待厌了。望不穿的宫墙,就像是看不透的人心。重重叠叠迷了眼。
我从容倒了一满杯。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宫门闯入,“慢着!”
我听出来人,手上没停,将酒杯放在唇边。
一把连鞘匕首飞进来,击落了我手中酒盏,鸩酒撒了满地。
太子跪在我身边,病体还虚弱着,如今一番动作下来,伤口崩裂,肩上缠着的白布又沁出血迹。
“是儿臣管教不当。儿臣宫中的事,儿臣自己解决。”
皇后忿忿唤了一声:“太子!”
他将那匕首捡起来,拔了出来,“秦良媛废为庶人,这双会武的手,儿臣亲自废了。”
我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他。他拉过我手,旁边来了两个公公,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我是秦家人,人可以死,武不能废。
我头一次示了弱,哭着哀求他,“不要,不要,求你了,让我去死好不好,我的手不能废......”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继而低下头,一丝犹豫也无,将我右手手筋挑断。
剧烈的恐惧和疼痛紧紧攥住了我。我哭嚎地像个孩子,可也没得他半分怜悯。
他手抖都没抖,拉了我躲在后面的左手出来,又生生挑断。
我痛极,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清醒时最后的画面,便是他一双眼眸。
许是我从前都看错了。
他这双桃花眸里,藏着的是整个天下,却独不见我。只是他这双眼睛太过好看,若是再自欺欺人一些,便以为,那些含笑的眼波里,皆是脉脉温情。
如今冷静下来,才能发觉,他那双眼,最是凉薄。
这场病来势汹汹。等我手上纱布可以除下了,大雪已飘了三日。
喝着再多药,我还是咳个不停。
太子没来过,只是赏赐不停地送进来。身边伺候的人足足加了三倍。怜薇也回到了我身边伺候着。初见时我吃了一惊,她说那日太子根本没有治她的罪,只是被关了下去。我笑出了一脸泪水,这是我近日得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刚除下纱布那天,我举起双手来看,手腕上疤痕仍在,深深一道。手上使不上力气。
怜薇端来粥喂我,我执意要自己端,却是连半碗粥都端不住,撒了满身。
怜薇哭得不行,一边收拾一边跟我道,以后她做我的手。
我没掉眼泪,只是久久盯着双手看。这双手,曾经策马扬鞭,舞得了剑动得了枪。可如今,连自己喝一口水都不成。
太子妃也来过,她满脸愧疚,根本不敢看我。
可我没怪她。即便猜到那日她是存了心让我听到那些话的,我也没怪她。本就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没瞒着我罢了。
她说太子是来过的,回回都在我睡下的时候,远远看一眼。
其实有一次,我大概也是知晓的。我迷迷糊糊睡着,感觉有人靠了过来,替我掖了掖被子,又把额前碎发拨开,极克制地落下一吻。轻轻一句喟叹消散在我耳边——“你便这般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