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道: “别家的家班不出去走穴,只在本家的宴席上表演,但是忠顺王府的不一样,琪官去哪家唱戏做客,忠顺王一般是不管的,我这次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请到人家唱堂会。 何况我明面上可没得罪过忠顺王府,仇栾代表不了仇家,仇家更代表不了忠顺王。” 水溶拍了拍冯紫英的肩膀: “我知你是个重情义讲义气的,只是这世界上最猛烈的的风,不是北疆的烈烈寒风,不是西海沿子的狂澜风暴,而是那香闺高床上的枕边风! 能让不爱红妆爱蓝颜的忠顺王宠爱三分,那仇家的女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而且,往日里也就罢了,接下来,我和世叔都要出京,到时候鞭长莫及,一旦你们起了大冲突,你难免容易吃亏! 尤其忠顺和他手底下那帮人可不是什么讲规矩的,我也不是要你一味忍让那仇栾,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过这几个月,我和世叔回来了,咱们自然是不怕他的。” 冯紫英有些无奈的摊摊手: “你看哪次是我主动挑事的,还不都是那仇栾,自己不占理,还惯爱不依不饶。 我总不能缩头乌龟一般,藏在家里不出门吧,那不得憋疯了!” 水溶看冯紫英那跳脱中又带着一丝不在意的表情,也不再多劝,说得多了就惹人烦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冯紫英正是中二的年纪,让他戒急用忍、退让吃亏,那几乎相当于过耳旁风,留不下多少痕迹,也很难放在心上。 唯有吃过亏了才能长记性! 水溶心中有所计较,与其唠唠叨叨做那无用功,不如他下次进宫的时候和手串帝提一提,有皇帝出手,冯紫英就算出了什么事,顶多也就吃点小苦头,其他方面是无虞的。 水溶打算好了,就也语气轻松的说道: “我也只一提罢了,你多小心注意些也就够了,退避三舍自然不至于。” 话毕,两人也转过身去,开始静静地欣赏曲子戏文。 …… 大半日时光仿佛转瞬就消磨殆尽。 水溶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唱的慢悠悠,咿咿呀呀的戏曲,不想这次却从头到尾都看入了神,听入了心。 台上正唱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正是十分的缠绵,九分的婉转,八分的哀愁,七分的愁肠百转。 又听后面唱着: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水溶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心中生了去意。 皂罗袍唱毕,水溶起身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众人有些惊讶: “正唱到精彩处,何不听完了第十出,这惊梦可是整部戏最精彩的部分之一。” 水溶温文尔雅的轻笑着说道: “凡事不可太满,万物皆要留白,今日听了惊梦,耳朵已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来日再听其他的,便又是新的惊喜。 今日’惊梦’‘游园’,来日正好再来‘寻梦’! 况且,我也总要为离京做准备,你们也是,谁家里有富余的棉衣粮食药材,也可以力所能及的尽一些力气,一众财物都送到户部就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也不说什么要高尚到大公无私,倾尽家财。 只是付出些许零花的银钱,就能救数百数千人的性命,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吃上一顿饱饭,不至于饿死,这也是积功德的善事,不比直接功德箱里捐了来得安稳实际? 诸位家中的太太奶奶们,平日里多布施施粥,各个都是积善之家,咱们男儿也不能被后宅女眷比下去喽。” 陈也俊、卫若兰等人纷纷笑着答道: “咱们比不上王爷能上安社稷,下济黎民,但是这行善也不会落于人后。” 冯紫英也附和道: “也让那些日日只会聒噪,骂我们的文官们看看,咱们勋贵子弟也不全是纨绔不肖,咱们也是会尽心国事的。” 贾宝玉更是红了眼眶,说道: “往日里我只在家里高乐,是个于国于家无用的,竟不知世间还有那么许多苦命的人。 王爷,我也有些平日攒下的金银馃子,不知可能帮得上忙?” 水溶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宝玉,虽然他有些不知世事,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世事,但是某些方面心肠很是醇厚,脾气也好,所以冯紫英等人都乐意和宝玉交朋友。 这样的人至少不会主动害人,可惜宝玉有一个缺点很是致命,可以说是白玉有瑕,只能沦为顽石。 水溶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回答道: “自然是能的。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便是每人只出一文钱,积攒多了也能让多一个灾民活下去,只要有这个心,自然是多少都不嫌少的。” 蒋玉菡这时也卸了妆容换了男子衣裳过来,露出清秀中带些妩媚的一张脸,听闻水溶要走,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之意。 不过那失望只是转瞬即逝,他旋即又堆起了笑容,恭维道: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一心民生疾苦,想必接下来会比较忙碌,我们就不耽误您了。 当年我若是碰到王爷这样的贤王去赈灾,说不得爹娘就不会把我卖进戏班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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