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的恶意来自于对当前局势的不满,虽然不事揽权,但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影响力,所以他缩得那叫一个深,什么圆桌议会的构成,各种会商饮宴的邀请,他是从来不参加的。
此次夫妇二人乘车跨越千里,走访张玉强一行,事后想想,回转途中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都觉得有些过于冒失。
说白了,张玉强虽为议会成员,更是苏华一再着意拉拢的对象,但其实就他当前的身份属性而言,一向云淡风轻的,开会几乎从不表达意见,能指望他嘴里蹦出什么真知灼见来?
张玉强以外,春怀楼、苏华这两大既合作默契又彼此为敌的阵营,那可不是能交心探讨改良方针的对象。
再到钱猫、富贵妹,如今早就被大权在握的惯性同化了,而且年纪轻见识短,更尿不到一壶去。
然后就是神经兮兮的褚如明,遵奉独裁体制、霸权主义的杨烨,懒洋洋的伤无痕,行事严谨的雷阵雨,性格跳脱的随便死……都不是谈事的好对象。
至于勉强挂了个议员席位的温铭海,这个席位多半缘自他的乖侄儿,已属基准位面物理意义上死亡的狂暴猪,这位魔族新晋战将,很可能是将来人族最为倚重的有力保障。
跟温铭海聊时局演化态势,搞不好要被他训上一顿的!
温铭海夫妻俩对当前既压抑又无奈的民生乱象,看在眼里可是怨念满满的。温夫人无数次提到“作孽”、“混蛋”,说着就得把乖巧的温如琴搂在怀里,泪盈于睫,又惶惑又恐惧的,不时饮泣几声。
肖丽云夫妇绝无必要去触那个霉头,只能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得陷入无话可说的窘境。事实上,近来昔日好友向温铭海家中的走动频率,已大为降低,几乎门可罗雀,当然生活所需,物资供应是源源不绝的,包括苏华与春怀楼这两位大佬在内,谁都不敢怠慢。
所以张峰的恶意,取决于直觉,直觉上就认为,这滩死水必须得给它搅浑了。首先他不具备这个能力,其次他的立场暧昧,绝不敢轻易发言,于决策层面什么的更是退避三舍的姿态。
他要说出什么话来,结论是能轻易推导出来的,那就是张峰要揽权了,君父要号令天下了!
张峰能干这种事吗?
那不符合他的人设,不符合他对自己的高格调要求!
春怀楼无疑就是最佳的靶子,当靶子他也认了,谁让他身居高位执掌大权呢?
这回由天雅驾驶飞行器,载着春怀楼跟肖凡一左一右分坐两旁,一路上两人吞烟吐雾,遇到城池居民就降落下来,查勘民情,深入最基础的家庭院落调查了解,所谓体察广泛存在的民怨情绪。
倏忽间暮色沉沉,夜幕低垂,肖凡吩咐天雅把飞行器停在一座村落外的山坡间,春怀楼的脸色一片苍青,口唇翕张,嗫嗫嚅嚅的,终究也没发出声音来。
“你是不是要说,这都是你的责任?”肖凡语带讥刺,一根细雪茄又叼上了,“春哥,你又要向我恳切表达你的愧疚之情,懊悔的表态?有意义吗?你治下的人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就问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春怀楼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既然没办法,你既然干不了,咱们换个人来干,怎么样?”肖凡怒气冲冲的,气势汹汹的,大见责难之意。
“神君既然说到这里了,也……”春怀楼欲言又止,终究说下去:“我这便退位让贤,也无不可。”
“所以你觉得自己还很有道理,是吗?”肖凡痛心疾首的样子,“我说了,放权让你干,你干出什么鬼玩意来?你治下的这群猪!个个该碎尸万段!”
春怀楼淡淡说道:“这些地保,民保,有令不遵的禽兽,地方上作威作福的职员,可不是我的治下,也不是我下令委派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事都不管,整天就高高在上,高谈阔论,尸位素餐,就算是治理了?这样的治理有效吗?道……”肖凡吸了口气,接道:“咱们就不说道德了,首先它不符合逻辑,不符合情理!没有这么干的,没有把人当牲口管起来……圈养的道理!对不对?”
“神君总是对的,神君说的再对也没有了……我还能说什么?”春怀楼依然苦笑。
肖凡含着烟,定睛看着他,好一会儿递了根雪茄过去,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把你们这帮……所谓的议员先送走,我再重新拣选一批人出来。总之,这件事干得太过无耻,就算我不是人!我是你们眼中的怪物,我也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