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月了,欢爱当然也有,但他总是不愿在有光亮的地方袒露身体。尤其不肯让她碰膝盖和脚踝。这样细细地看他的身体,还是第一次。比起他的手掌,腰背上的皮肤无疑是光滑的,然而却隐约能看到伤痕,因为时间日久,而变得模糊,分辨不出是怎样造成的,但那种痛却好像要穿透肌肤,散在空气里,渗透到她身上。
听到他梦呓着呢喃了一句什么,裴宁才恍然惊醒,不由低下头凑近了些:“怎么了?”
“别拿走……”
“什么?”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裴宁也有些急,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哄到:“不拿,都留在这里……”
“灯、蜡烛……不要拿走,裴宁,不要信她……没有偷……”
裴宁心上一抽,等回想起唐洛书婚宴上他对唐洛书冷然相对的傲气,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压在胸口:“对不起……”
“我没有……”
“嗯,我知道,我知道……”裴宁把烛灯点了起来,兀自回应着他喋喋的呓语,视线环顾了一圈,落到桌上,不觉停留住了。
舒景悦静下来后,裴宁才回到桌边坐下,从一叠她额外抄好留下的“书稿”里翻出了最厚的那一沓。
一张张翻过去,手指拂过那些熟悉的图案,才觉得心里慢慢平静下来,思绪沉下去,压下了刚才浮躁的愤怒和心疼。
现在这样的状况,她能给他的,不过是在唐洛书无礼冒犯时一句无力的维护,在他疼痛难忍时一块烫好的帕子。他不会嫌少,她却会觉得委屈了这个在墨色如染的夜里起舞的男人。
裴宁在夏家书肆里出没得算是很频繁的,但凡书肆的常客,都知道她是书肆里抄书的手艺人,甚或都曾买过出自她手誊抄的书。
因此她抱着一沓纸进门时,站在门口挑拣书册的几个书生都善意地对她点了点头打招呼,裴宁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做了个抱歉的表情,示意她不能还礼,那几人也都各自笑着回应。
“我帮你拿一点吧?”
“啊,不用,”裴宁朝靠过来的那人摇了摇头:“不打扰小姐挑书,小姐请自便。”
夏初妆正巧从楼上下来,一伸手接了一半过来,又对几个客人招呼了一番,引着裴宁上了楼:“你上次送来的那些,我已经送去官府交差了,知府家的侄女说可以用,还说以后还是请我们来做这些书。”
“多亏了你啊,”夏初妆感慨了下,递了杯茶给她:“下次也按这回的价钱,还是要麻烦你了。”
裴宁有点为难,略一迟疑,还是摇了头:“不瞒夏小姐,上次那本书,正巧是我从小所学,若是其他内容的书,我恐怕是心有余力不足的。”
“唉?你从小所学的,是工部所主之事?难道家中有人精通此道?”
“不,我自小与父母离散,都是跟旁人学的,”裴宁搬出一贯的说法,停了停又道:“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小姐说这个,我是想问问夏小姐,有没有兴趣做一单奇特的生意。”
“此话怎讲?”
裴宁笑了笑,这个夏小姐是家中幺女,上面有长姐承继家业,她就比较自由。她若是说“一本万利”,这位夏小姐不一定会动心,但若是说到“奇特”,她是十有八九会打听一番的。
“上次那本书里有不少图纸,我都另外拓写了一份,”裴宁把两人手里的纸张都堆起来,从上面抽出一叠,摊开来给夏初妆看,又将另外一半一一摊在下面做比对:“这是我重新画过的,你看……”
“嗯,好像有点不同,不过看起来也差不多啊,”夏初妆拿起两张比对了一番,又指了指其中被裴宁圈出来的地方:“这是干什么?”
“这里的结构比较复杂,在图上其实很难看清,我把这一块单独放大了画在这里,”裴宁递给她另外一张:“就是这个。”
“哦,这样一来是清楚了很多,不过这跟做生意有什么关系?”夏初妆疑惑道:“你倒不妨去官府,找那位负责修订发放这本书的小姐,给她提这个建议,说不准能谋个官府差事来做。”
听到她这样说,裴宁一边摇头,心里却松了口气,她跟夏初妆虽然熟识,却并不是相知甚深的至交,她来跟她谈现在的这件事,本是有些担忧的,但她在看出那些图的作用后却能随口就建议她去官府建议,以求谋个差事,全然没有对此加以利用的意图。
虽然只是无意中的随口一说,但心地的明澈也可见一斑。裴宁起身对她躬身一揖:“其实是裴宁有事相求。”
夏初妆不解她为何忽然变得郑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