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富有,高贵,也有博士学位,算得上新世纪的前排人,但毕竟与他们相差着一大段距离。如果说他们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她只能是站在他们之下的第七八个台阶上,能受到他们的如此厚待真是三生有幸。回去可有的夸耀了。华家人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像他们这样名声显赫的大户人家还能如此替人着想,甚至委曲求全。她知道,基因汉做出这样的决定很不容易。从他内心来说,根本不会爱她一丁点儿。可他们就是为她着想,先答应她了解了解。这决非有意哄她开心,而是有意不让她灰头土脸地,无地自容地,满腹牢骚地离开中心,不让她回到家里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真可谓用心良苦啊。她同基因汉说的那些话,算得什么?客气点,说是有些来由。不客气地说,就是生拉硬拽,胡搅蛮缠。基因汉可能因为讲究修养,也怕伤害她,没有说“那小诗不就是诗嘛,一时抒发胸臆而已,并无其他含义。”最简单也是最叫她难堪的,莫过于矢口否认,是不小心掉了这张玉照,她还不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只好灰溜溜地哪来的滚回哪去。他们没有那样做,为什么?他们高尚,宽容,了不起!
飞机很快钻出了云团,前面一片蓝天。她心中豁然开朗,自嘲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华家人,谢谢你们!祝你们科学!祝你们平安!”她掏出那张玉照,抛向空中,说:“基因汉,衷心祝愿你心想事成!”
送走了梦美丽,基因汉心中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失落的感觉。这女人同他缠了一回,真的给他留下难以忘却的印象。她说的没错,她除了不美以外,真的没有可挑剔的了。真的将就着来,和她结为夫妻,厮守一辈子么?他打心眼儿里十二分不乐意。阿娜的权宜之计解救了燃眉之急,却埋伏着未来的危机。如果她拿个棒槌就当针,一意孤行,纠缠到底,又该如何?他就像被什么牵着鼻子似的,径自走进了阿娜的办公室,开口就问这个问题,阿娜却轻描淡写地说:“你别慌嘛,走一步看一步嘛。我看梦美丽非同一般哩。诸葛亮说过的,前事未可逆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那,那这事要不要告诉穆玛德琳呢?”
她立即警觉起来,问:“你为何提出这个问题?”
他一时语塞,怔怔地站在那儿。一会才说:“你不愿回答也就算了。”
她笑道:“不是不愿回答,是难以准确地回答你。”
他憨憨地一笑:“你是说模棱两可。我明白了。那就不说吧。说心里话,我也不是很想说。”
她诡秘地笑了笑,旁敲侧击地说:“到底是第一个基因人,好聪明啊。我觉得很有些意思呐。别犹豫了,就到你很想说的时候告诉她吧。”她走到他跟前,故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要是那张玉照一开始就落在主席大人手里该多好。”
“你说什么呀?”基因汉不好意思地说。
她咯咯咯一阵笑,说:“你忘啦,我也是心理学家。有志者事竟成。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别急,也别慌。”
阿超进来了,说:“说得对。人的姻缘是基因决定的。你和梦美丽没相同的爱情基因,是捏不到一起的两团泥巴,恐怕任她如何纠缠也难成果。”
基因汉高兴起来:“哎呀,我一紧张就忘了这一茬,我就只管骑驴看唱本啦。”
时间过得特别快。一晃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中心的工作井井有条,首批三十名基因再造者由于都是起死回生这一类,亲属们都耐心地等待着,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自从中心开业以来,联合国和A国政府尊重这项新科技,也没有什么指示和要求,任凭中心依法经营。平日里,中心的话题除过基因人技术之外,就是谈论王拓基和玛甘捷琳的婚姻如何。他们对大家说,关系融洽,感情不错。人们问他们生不生孩子,他们总是讳莫如深。
这天上午,基因汉到值班室取信件,碰见了玛甘捷琳。他同她开玩笑说:“怎么你还是一马平川,还不当股(鼓)长呀?”
她以牙还牙,笑道:“嗨,这都怪你。第二个基因人不敢跟第一个基因人抢先么。嗳,你怎么搞的,还不和梦美丽拜堂成亲,是不是又见异思迁啦?”
基因汉白她一眼:“你这张嘴呀,王拓基看来是没辄了,还得自然人来管才行。告诉你吧,她是黄鹤一去不复返,拜啥堂,成啥亲?刚一个星期,我到哪儿思迁去?尽胡乱猜疑。”
她得意地笑道:“别紧张,这叫打预防针,也叫敲警钟。我可没猜疑。刚才,我在阿超哪里看到一封信,又有喜事临门呐。他要我叫你。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