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辰时,昌国巡检司五六百人倾巢而出,聚在渡口。渡口边的歪脖子树上噼噼啪啪放了一大串响亮的鞭炮,张镝、叶继、叶承、黎升等人都系着消灾避邪的红腰带。胡隶前来与爱徒把酒话别,此去海上凶险,也不知几日几月才能再回。
这次安排出海的船只一共有五艘,原本胡隶自己巡海的福船、三艘乌艚船、一艘鸟船,另外便是那艘高丽商船,已经把能用的大海船全部用上了。同行的除了庆元招募的三十来个船员,有裁兵时撤下的七十多个兵卒外加他们的眷属五十多人,胡隶另拨了一百二十个兵给他,其中二十个老兵,有几个还是胡隶的老兄弟,一百个训练最好的新兵。另外,前次剿海贼俘获了二十七人,两月来经常教育还算老实,张镝也一并带上,有不肯的就威吓他送去府城砍头示众,这些原先的海盗只能乖乖听话。
出海人员行前都编定了队伍,老幼『妇』孺也不例外,便于上传下达与管理。十人一小队,由老兵、老船员作队长。又根据船只大小,约五六十人为一大队,船长便是大队长,每船根据个人所能都分派了职事,巡检司的汰兵们基本上有行船经验,又有庆元新招的几十名水手,这些人主要管行船,剩下的青壮协助,老弱们管后勤,各队长管理协调,确保团结、协调、有序。
三百余人一一上船,也是不小的队伍了,好在海船较大,每只能容百人,才不至于拥挤。根据编排,五只船上的人各司其职,解缆起帆,张镝、黎升等在福船上起头,商船居中,另三船殿后,鱼贯着顺风出港去了。
张镝本次出海,目的有两个,一是经商求财,二是亲往流求、琼州、吕宋及南洋诸国走一遭,观其风土、熟悉路径、搜罗消息,适当的地方可以布下据点、设下贸易站,还可招募人手、访求人才。计划的路径乃是南洋贸易最常走的路线,即从北到南顺着泉州、广州、琼州、安南、占城、真腊、丹流眉直至三佛齐,在三佛齐有两种选择,既可原路回返,也可往北经渤泥国、吕宋岛回返。张镝计划的是第二种走法,兜一个巨大的圈,南海周边的主要地区都经过一遍。
第一站往澎湖,之所以不直往流求,是因为流求虽大,但此时远远不是后世的宝岛台湾那般宜居,可以说还是个千里不『毛』的荒岛,瘴疠丛生,岛上土人尚未开化,却凶悍异常实在不利于生活,还需缓缓图之。而澎湖地近流求,却开发较早,自隋唐以后就多有汉人移居开垦,在唐代元和时期,进士施肩吾举家迁往,还留下着名的《岛夷行》诗:
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年少学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
至宋孝宗乾道七年,岛夷毗舍耶人(疑似菲律宾土人)侵入泉州、澎湖(当时称平湖),泉州知府汪大猷帅兵擒获四百人,诛其渠首,又在澎湖造屋二百余间,谴将分屯,毗舍耶人遂不敢复来。
澎湖之地,正处于东海与南海的分界,东隔澎湖水道与流求相对,最近距离仅二十余海里,西隔海峡与福建相对,最近也只有七十余海里。北可通浙闽沿海,南下可达南洋诸国。当为控扼海峡之咽喉,东南航海之要卫,经略流求之中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只可惜此前历代官府都无海权意识,并未固定派员经营,只有少数沿海人民自发前往开垦。
澎湖离泉州最近,顺风二昼夜可至,从昌国南下也还便捷,最快三五日可达。
张镝在船上与黎升交谈,这老头表示听过“平湖”之名,也知道大致方位,但从前并未去过。只要风向稳定,时时观测位置,并不会『迷』途。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航程顺利也平淡,走了七八日,远远看到了群岛的轮廓,澎湖共有六十四个大小岛屿,不过住人的只有几个大岛,当时人多称它“地分三十六岛,有七澳介其间。”行了不久,主岛遥遥在望,它与白沙岛、渔翁岛相邻,三岛构成一个环状,中间是一个美丽的海湾,即澎湖湾,沿湾这三岛占整个群岛面积的八成以上,人口也多聚于此。
张镝放下小船,找几个人先上岛探路,确定无异样后。五艘大船陆续进湾,在澎湖本岛西北下锚。
船上的人们憋闷了好几日,终于可以上岸了,无不欢欣,鱼贯出来。连那无赖子黎宝也安静下来,原本他死活不肯跟父亲出海,甚至威胁跳海『自杀』,此时也似乎被澎湖风光吸引。这里确实很美,碧海蓝天,白『色』沙滩与金『色』夕阳互相印衬,岛上片片茅舍,港湾内点点渔帆。平静祥和,如世外桃源。
下船短暂的混『乱』嘈杂后,各队长一一整队,清点人数。张镝一行共三百一十七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