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艺追至山腰,眼见几名『乱』民逃上山,无法追击,心中实在不甘,简直气的半死。但骑兵弃马上山就是送死,必须停下等步兵跟上。
宋人骑兵的主要兵器是弓箭和枪刀,并且使用弓箭者占了绝大多数。军制中说“诸处马军,毎一都枪手、旗头共十三人,其八十余人并系弓箭手”,也就是说,一个都上百名骑兵,只有十三名用刀枪,其余八十多人都是用弓箭。在训练中也是“马军一分习枪刀,余习弓”,简选精锐也也往往依据骑兵『射』箭的武技作为评判和选拔骑兵的标准。但是这些骑兵弓箭手并不兼习其它兵器,在短兵相接时往往束手被害。
钟艺的五十多骑中,只有主将及身边六七人持着刀枪,兼挂弓矢,其余众骑多数只备弓箭、短刀和旁牌,主要原因是兼习多种兵器的骑兵太难训练,只能有所针对『性』。这么一来,他剩余的四十八骑,一旦离开平地,甚至不如四十八名步军好用。
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裴尊的二百步卒终于赶到。钟艺迎上去说道:“裴头,贼人已经上山,还需……”
“还能逃到天上去?哼哼!钟头尽可再此等候,看我如何破贼!”裴尊打断钟艺的话直接放言道,他一路过来,自然看到了沿途骑兵损兵折将的情形,见往日高高在上的骑兵吃了瘪,他心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畅快。只觉得可算是等到了步卒们的出头之日。
当……裴尊正想着,头上戴着的铁盔忽然一声巨响,仿佛被人敲了一蒙棍,一阵眼冒金星的眩晕,一看乃是拳头大的一块石子,先打在他头上又蹦落到脚下。
裴尊与山下众人都抬头去看,却见百丈高的山崖上冒出一个黑如锅底的脑袋,这脑袋满脸揶揄,手上还拿着另一块石子,做出随时往下抛的架势,刚才那一下当然也是他的杰作无疑。
“岂有此理,逮住那个黑厮!”裴尊怒极,当先冲上,就带人向上追去。
那黑厮不是别人,正是周黑炭,之前张、徐、周三人将骑兵引至山下,钟艺没有上当,驻足不前。张镝料定是要等后边的步军来援,三人便耐心等待。步军一到,就又使出诱敌深入的老把戏,他们以逸待劳,正是要惹怒了敌人来追。
裴尊手下二百步军,完全没了来时的气势,一个个才赶了十几里路,气喘未定,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又要攀山越岭,实在叫苦不迭。前边的三个“『乱』贼”真真可恶,总是在一二百丈的距离上,跑又不跑远,追又不让追上,让人恨的牙痒。更过分的是,一到险要之处,他们就丢几块石头下来,滚半截枯木下来,不胜其烦。其中一贼还有弓箭,『射』的还很准,一会儿『射』中张三的腿,一会儿『射』中李四的肩,连着伤了十几个,简直如老猫逗老鼠,是在耍人呢!
裴尊也渐渐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再往前的山路越来越难走,两侧的山势越来越陡峭,中间一条小路仅容一人通过,上方是悬崖绝壁,下方是百丈深涧,而一直不远不近的三个狡猾的敌人已经不见了。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裴尊急忙挥手令队伍停下。
“此地不妙,先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话音未落,队列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不计其数的巨石滚落,当场砸死数十人。紧接着又雨点似的丢下几百个火把,将周遭干燥的枯草灌木点的哔剥『乱』响,烟焰腾天。近二百人被困在狭窄的山道上,前有围追、后有堵截,中间还有大火薰灼,真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原本安安静静的各个山头,此时都冒出无数人影,催命般的高声呼喊,使得山下军兵更加惶急无措,山前小路上还涌出来长长的一列队伍,手执各种奇奇怪怪的兵器,有盐灶上用的大铁锨,有耙干草用的三齿钉耙,也有搅盐卤用的长铁叉子。这些不专业的兵器,加上没有阵列章法的盐丁,所组成的简陋军队,却将二百名专职的武装军人打的落花流水,一边倒的向后推挤。
裴尊心中已经慌『乱』,但作为领兵之人倒还想着自己的责任,并未只顾逃跑,尽力大声疾呼让部属不要慌『乱』,只不过大部分人内心崩溃,逃生欲望胜过了一切,哪里还顾得上军令,一个个狼奔豕突,互相推挤,有的被推落悬崖断手折足,有的被摔进火场焦头烂额。裴尊自己也被燎到了胡子,但顾不上去整理,聚起了身边的二三十人,粗粗组成一个防御阵势,奋力地向着山外冲突,碰到有挡路的不论敌我都举刀杀去,似乎渐渐闯出一条血路,只要再攀过前方一堆『乱』石,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可惜,上天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躲过了汹汹而来的『乱』民攻击,躲过了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