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府城建造之处名为三江口,即姚江、奉化江汇合成甬江东流入海的交叉口,属于水陆要冲,四通八达。城池初建于唐代,内有子城、外有罗城,都是砖石混沏,十分坚固。其中罗城城墙高达两丈,周长十六里,以长条石为基础用卯榫楔合相连,上砌大块城砖,中间夯土牢固结实,砖石门楼宏伟壮观,城上垛口内可跑马调兵,雄踞三江口地势险要。城池的四面,于六座城门外都建有瓮城,便于战时防御,实为易守难攻。
只不过这样一座大城需要的守卫力量也不能少,城中区区两千余四明军,即便所有能用之人都两班倒上城,且不守子城只守罗城,布置起来也是捉襟见肘,平均到每段城墙上,每隔四五步才能安排一个人,防守压力不小。
而且城中初定,四处出『乱』子,不能不派人弹压。城外则赵氏出奔,追之不及,不得不谴人探查。
千头万绪,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袁镛才遭受过重大打击,文化人多愁善感,需要一点时间缓冲。整夜都陪在深度昏『迷』中的戴曾伯身边,为他换『药』、为他冷敷退烧。医官表示戴曾伯阳气亏虚,又兼邪气入体,故而发起高烧,也即是失血过多加伤口感染。在这个时代对这种情况没有很好的治疗方式,只能寄希望于伤者自己的精神和身体是否强大,能不能挺过来,直白点说就是听天由命了。眼下四明军的上层遭受重大损失,几乎青黄不接,还算幸运的是有徐应镳和李申南二人脱颖而出。徐、李二人原本默默无闻,在袁镛的众多学生中也算不上出『色』,差不多是中等水平。但在这一回的变『乱』中充分证明了他们临机处置的能力,在一把手一蹶不振,二把手生死未卜,三把手乃至十几把手都挂掉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担起重任。
当然,还有一个张镝,入城以后就主动接过指挥权,雷厉风行的布置城防守卫,其中尤其以西城和北城为要。
此外还要腾出手来收拾城内的烂摊子,主要的问题是赵孟传的喽啰们溃散之后躲在城中各个角落,天黑了就出来祸害人间,还有那么些城狐社鼠,见有机可乘,也都蠢蠢欲动。一时间几十处火起,几百家民户被抢被杀,凶案迭出。坐镇府衙之中的张镝不断地接到某处凶杀、某处盗抢、某处聚众作『乱』的消息。
在城外强敌随时能到,城中防守又空虚的情况下,还有人忙中添『乱』,实为可恶。而且这些『乱』贼难保不会在战时于后方生事,趁机呼应敌人,更何况其中还有大量的赵孟传旧部呢。
张镝的行事原则就是该狠辣时狠辣、该仁慈时仁慈,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对于那些祸害百姓的『乱』贼,当然不可能显示仁慈。
于是张镝从本就不敷使用的兵力当中抽出三个百人队,以自己和徐应镳、李申南三人分别带队,严密巡查执法。于全城实施宵禁,入夜之后还有上街犯禁者一律逮拿,三人以上聚众持械的可以当场格杀。
三个执法队从城北杀到城南,从城西杀到城东,但见有火起或者扰『乱』之声就闻警而至,以两队人封锁住借口、坊巷,一队人冲入缉拿。『乱』兵和『乱』贼们多的几十人,少的三五人,面对一整个百人队毫无还手之力,往外逃窜的则无一例外落入另两个执法队的口袋之中。
即便有部分无确凿罪证,但深夜聚众、非『奸』即盗,十个里面至少九个半不是良善。也无需审问,拉到街口便一刀砍了脑袋,还省了看押解送的麻烦。『乱』世重典,无论首从,应杀尽杀,多死一些这样的腌臜货『色』,总比死老百姓要好吧。
持续了大半夜的“严打”行动,成功的将城内这股趁火打劫的妖风邪气压了下去,无人细数一晚上杀了多少人,没有一千总有八百吧。整个庆元城的底层渣渣几乎都被筛了个遍,从此过后很多年,少数幸免于难的小混混们说起来还心有余悸,背地里也不敢呼张镝之名,给他取了个“黑夜判官”的称号。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张镝镇压一夜,收刀回衙。此时为五更许,初春时分的夜还长,天尚未亮。还来不及坐下休息片刻,却忽闻西门有警。
张镝忙起身往城西北达信门走,上了城楼,抬眼望去,七八里外一条常常的火龙,总不下几千人的规模,朝着庆元蜿蜒而来。这个方向来的大批人马没有别的可能,就是从钱塘南渡的元军。
过不多久,元军的前锋哨骑就驰到城下打探,后续部队也已不远。张镝命令集中兵力,只以一千余人上城,且多安排于直面敌军的西城门。其余一千人全列为预备队,哪里紧急就调往哪里。城头则多置火鼓,六个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