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大会的第一天,主要由刘石坚、叶承等总社八个部门的负责人作总结报告,从卯正到申末,期间除了午间短暂的用餐休息,一直都未停下。会议内容涵盖了中兴社的方方面面,户部的人、钱、粮,吏部的事务官,礼部的办学教育,兵部的三级兵制,刑部的律令之制,工部的营建与火器制造,医『药』部的全民医疗与防疫,贸易部的南扩北进……
每个部门都尽量只挑干货来讲,但第一天的议程还是满满当当,直到傍晚才结束。
务实、专业、精密,这三个特点是中兴社与同时代的各个政权相比最突出的地方。会场中一百多人秩序井然,听取报告时鸦雀无声,识得字的还取纸笔来认真的记录。与会的都是中兴社的高层,这么八场报告不仅仅是听个总结,了解点情况,更有教育培训的意思在内。尤其对于在各根据地独当一面的主政官员而言,务必也要引用总社的这一套行之有效的统治方法。
……
议事大堂外,一位老者来回徘徊,不住的搓着手,不知是因为六月的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心里急的,他那身上穿着的葛衫后背早就汗湿了一大片,额头上也都是油汗。
这老汉赫然就是总理家的老仆张叔,他已经来了几个时辰,一直朝着议事堂打望,守门的卫士客气而又坚决的阻止他进去,因为总理有令,中兴大会期间,除非军国重事,否则一律不得打搅,违者重惩。按理说总理的家仆怎么都能通融通融,但在总社官署办事的人都晓得这里的规矩,总理张镝是从来都不会因私废公的。
张叔的事情于家里来讲是大事,但也是私事,总理家的私事。
总理夫人、中兴社的主母许小娥要生了。
今晨张镝匆匆出门时还曾关心过妻子,许小娥还挺个大肚子送丈夫到院子里告别,那时她起『色』很好,也没有临产的迹象。早间用过清粥小菜,还在花园里由张婶搀着走了几圈散散心。谁知就在总社大钟敲响,中兴大会开幕之时,许小娥忽然觉得下身热乎乎的,毫无预兆的破水了。
张婶是个有经验的,晓得是要生了,即刻喊了起来。总理家宅中一应的丫鬟仆『妇』急忙赶来,七手八脚将自家主母又搀又抬的到了房中。张老太太得讯,也急忙亲自前来照料儿媳,一面分派众人伺候的伺候、烧水的烧水,一面准备好婴儿的小衣服,又让人熬起参汤给媳『妇』备着,张婶则被派出去请几个有经验的稳婆。
由于事先早有准备,张家上下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在张老太太的指挥下,一家人忙而不『乱』,都围着家中主母的生产大事转着。
张老先生是急切想抱孙子的人,但不方便去忙『乱』的产房,干着急着一点也帮不上忙。
好巧不巧,儿子又去办重要公事了,据称是个什么大会。再重要的大会,总也没有媳『妇』生孩子重要吧,张老先生虽然严于律己,寻常从不干涉儿子的公事,但这回不同,总觉得要儿子回来才踏实,哪怕回来了同样是啥也帮不上忙,那也是要回来的。于是当即就叫了张叔去总社官署找人。
总理宅院距离官署本就很近,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张叔寻常也来给张镝送件衣服或者送点点心,走的熟了,官署的卫士也大都认得他,一般是不会拦着的。但这回没那么顺利,总理在议事大堂开会,严格命令没有军国大事一概不得入内。
张叔很焦急,总理夫人要生了,这事还不大吗?
是挺大的,但再大的私事也只是私事,卫士们左右为难,最终还是不敢破例。
值房的事务官过来,想请张叔去门厅坐着等候,但张叔哪里坐的住,急得团团转,却又不好硬闯,就在议事堂外巴巴的等着。
议事堂的大门一直紧闭,直等到中午,才趁着送点心的机会,让人悄悄向张镝报告了消息。
张镝匆匆的出来与张叔见面,得知情况,难掩即将为人父的激动与紧张。以总理之尊,完全可以下令临时休会,先回去等自家孩子出生了再继续正事。
但中兴大会议程既定,所有规矩都是自己定的,若是自己先破例,这么任意的因私废公,必然就会上行下效,那么中兴社的规矩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张镝只是稍稍迟疑了一瞬间,咬咬牙,就对张叔道:
“此事先莫要宣扬,待休会后我便赶回来,今日先拜托各位长辈了!”张镝说着给张叔深鞠一躬,也是让他代为转达自己对家人的歉意。
下午的议程继续,张镝不动声『色』,虽然心里暗自为妻子的生产而忧心,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