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乌合之众,就是乌泱泱一大帮蝼蚁一般的人,聚的快,散的更快。婺州特派员刘十九的手下,现在就是这么一群乌合之众。
刘十九的身份,不仅仅是中兴社的特派员,同时还是圣公弥勒会的持节使者,带着陈复授予他的圣剑和令牌。在婺州,特派员的名头并不好用,圣使的名号却颇有号召力,数日间就鼓动起会众一两千人,按照张镝长驱直入、北向临安的指示,沿着婺江、兰江、富春江顺流而下。路上打的是大宋忠胜军的旗号,沿途又收拢大批散兵游勇、流民乞丐及闻讯而来的圣公弥勒会会众,最多时达到了五六千人。趁着各地豪杰配合宋军四处攻城略地的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先攻下了婺州西北的兰溪县,在那整顿兵马,两日后,婺州的使者就带来一份大宋朝廷颁发的空名诏书,将刘十九任命为兰溪知县。
当时的刘十九意气风发,继续携众鼓行向北,要去打下游的建德府。建德府据临安上游,衢、徽之要冲,当初方腊即是于该地起兵,迅速席卷江南。而今董文炳坐镇临安,也深知建德若不守,则临安必危,先添兵三千,让管军总管高兴加强防守,又紧急调派人马,令招讨使唆都率领南下。
刘十九的五六千乌合之众在坚城之下遇见了严阵以待的三千元兵,立时就碰了壁,还被高兴的兵马出城逆战,反杀了一阵,溃败三十里,人马逃散了大半,灰溜溜的撤回兰溪。
从规模上看,刘十九攻打建德只算得上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战斗,双方只用了数千人,都不是主力部队。但这场败仗却成为了此次宋军大举反攻战役的一个转折点,是一系列更大败仗的开始。就在刘十九逃回不久,在临安汇合了两淮援军的数万兵马就在唆都的带领下开进了建德府。从这一刻开始,攻守易势,元军即将溯江而上,对一月来轻敌冒进的宋军展开碾压式的惩罚。
唆都的策略是先拿下地理上居中的婺州城,那么挡在路上的兰溪就成了第一个要破除的对象。
兰溪只是个小城,城周不过两里,高仅一丈,且屡屡因水患毁坏,年久失修,仿佛轻轻一敲打就要塌了一样。
刘十九站在城头,忧心忡忡。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在短短几个月间已然变更了好几次的旗帜,从宋变元,又从元变宋。而今不到十天,莫不是又要变回去么?
日前有哨探来报,北面似有大股兵马出动的迹象,刘十九猜测定是建德府的元军要来反攻了。
看城内,一片萧索,本就不多的人口,听闻大战来临的消息,更是逃散一空,老弱全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的样子。而手下原有的五六千松散军队,如果勉强算得上军队的话,经建德一败,剩不到两千,虽又经收拢补充,也就区区三千之数。且又人心不齐,兵甲不整。乘胜进取时还能统归到一面旗帜下,一旦遭了挫折,这样临时拼凑的队伍立刻就显示出它的劣根『性』来,无时无刻都有人逃离队伍,根本约束不住,原先来投的各香堂、各帮会也都各立山头,不听指挥,刘十九凭着打下兰溪县而树立起来的那么一点威望重又归于无影。至于军纪,那就更不用提了,圣公弥勒会的会众或许还有一点信仰的成分在内,其他地方来投的散兵游勇、小混混们则完全是投机的心态。打赢了最好,吃香的喝辣的,打不赢也不影响发财,手上有刀就有法子,就有话语权,过把瘾就死也无所谓,不如就豁出去赚个够。于是,敌人还没来,兰溪已然『乱』成一锅粥,兵痞们当街杀人,入室抢劫,无恶不作。
刘十九也不是没想过整顿军纪,可他一方面没有足够的威望,另一方面也缺少魄力,更没有一支可靠的力量供自己使用。手下仅有二三十名流求带来的属兵是真正与自己一条心的,其余人等都归属于各自护法、使者及罗汉、力士的手上。
“特派员,去婺州的信使回来了!”一名亲兵的报告将刘十九的思绪拉回现实。
“怎么样,章太守答应派援军吗?”刘十九唤来信使急切的询问,这信使正是派往婺州求援的。
“章太守请明府就地坚守,他已呈请朝廷谴大军前来!”婺州知州章堉本就是杀官起事夺的城,被小朝廷临时任命为一州之主,手头上也就几千义兵,还分了一部给他弟弟章曁去镇守衢州。实力上或许比刘十九强一些,对手下的掌握也更牢一些,但说到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哪里有多余的兵马去支援兰溪。
所谓的就地坚守等候朝廷援兵根本就是一句空话,就如今这个小朝廷的行事,想等它调配兵马来救自己,还不如寄希望于上千里外的流求来的靠谱。那么,只能靠自己了。守,还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