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有进无退。枢密孛罗很清楚,自己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要么不动,要么就全力进攻。
五万大军,马二步三。蒙古军一人多马,高丽军、汉军、女真军则以步卒为主。步在前,马在后。
最前方几十架巨大的回回炮每一架都需要一两百人推着滚轮缓缓前进,回回炮之后是乌泱泱的步兵,列着一个个四方军阵。数以万计的轻骑兵游走在方阵的间隙和两翼,时不时掠过阵前,掩护着前进中的步阵和回回炮队。
后阵轻骑则排成行列督战,骑弓对准的是前方部队的后背,士兵如有喧哗退却,马上就是一箭『射』穿后心。
最后压阵的是三千重骑兵,孛罗和枢密院的一众大佬也都披挂上马,居中指挥。
南北两侧的地平线上,仿佛突然升起两道乌云。元军大阵中数万人马随着地势涌动起伏,就像细小而密集的蚁群,从十几里外慢慢的接近、放大,带来一种沉重的威压。
六月里,天气多变,万里的晴空忽然彤云密布,与地面上乌云般的人『潮』互相映衬,幕天席地,妄图用黑暗吞噬光明。
天空中响过两个闷雷,顷刻间下起一阵暴雨。
杨村驿的炮台上,士兵们忙着检视挡棚,护住火炮,防止风雨打湿火『药』。浅壕里,赤着脚的士兵们往来奔忙,踏在寸许深的积水中溅起阵阵水花。
外围的铳兵匆匆撤往围墙里的库房,从革囊中取出油纸包裹着的定装火『药』,确保干燥。在军官们的督促下,迅速占据仓房外侧的上千个『射』击孔。
浅壕上的胸墙后,弓弩手快速前出,补上了铳兵退出后的防御位。
元军大阵在暴雨中继续静默的前进,阵前的步卒们苦不堪言,在泥泞的道路上牵拉着笨重的回回炮艰难的挪动。
雨幕遮蔽了视野,更考验斥候们哨探的本事,湿滑的弓弦更影响骑『射』的效果。双方哨骑相值,往往舍弃了骑弓对敌,而是真刀真枪的血肉相搏。
暴雨泼的人睁不开眼,战马交错,来不及判断,全靠严酷的战争中锻炼出来的经验和杀人手艺,一不留心就中了刀,丧了命。
哨骑队队将郭旭用左手劈刀的绝活,又干死了几个阵前窥视的元骑,但手下的同袍也同样折损了三五人。
耳边听得到滚轮的辘辘之声,听得到步卒吃力的吆喝声,听得到元军军官各种口音的喝骂声……
哨骑的表演可以谢幕,鞑子的大阵就要抵达了。
朦朦胧胧的雨幕中,南北两个大阵逐渐合为一体,背靠西北,面临东南,在宋军半环形的工事外驻定,透过这瓢泼的大雨,可以隐约看到杨村驿成群的仓房『露』出的白墙黑瓦,那里已经成为宋军铜墙铁壁般庞大工事的一部分。
“好雨,好雨!”孛罗抚掌称快,心知下雨天必然会让宋军的火器无法使用,大大便于大军的攻击,这可真是上天赐予的意外帮助。
“传令,让玉圭失派人先趟趟路!”
战机稍纵即逝,今天的大雨是最好的掩护,孛罗是个有经验的老将,岂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一骑快马甩出点点泥水,冲破了雨幕。
是中军的传令兵,手举着红旗,急急的奔到玉圭失军中,传达了进攻命令。
玉圭失不敢怠慢,立刻传令管军总管石高顺率本部兵五千人突袭宋军营垒。
杨村驿东南角的哨兵首先发现了敌人的动作,立刻敲锣报警。
敌人已经『摸』到了最外围的一道深壕,架起木板长梯便鱼贯而入。东南朝向的数十座炮台闻讯开火,但外围壕沟距离炮台还有一里多路,雨中视野又极差,跟闭着眼睛没什么两样。基本上没法对突袭的元兵造成太大的伤害,五六十发炮弹大约只有一两发击中了敌人密集之处,杀伤几十个敌兵。由于大雨泡软了土层,炮弹一落地就砸出一个数尺深的坑,陷入不动,如非直接命中,无法造成更多的连续伤害。雷声和大雨也使得火炮的声响大打折扣,而躺在地上的受伤者发出的惨叫也因为嘈杂的雨声显得没那么瘆人。
这一轮炮火没能阻滞元军的脚步,宋军哨楼上和胸墙后的弓弩手紧接着发起了阻击,但由于视听受阻,场面混『乱』,军官们很难组织起成规模的齐『射』,士兵们都是各自为战。
元军弓弩手也很快发起了反击,虽然没遮没挡,地利上没有优势,但他们数量众多而且『射』术不俗,对宋军形成了不小的压制。数百名持刀盾的元军步卒抓住机会,很快就越过了宋军阵地前的三道深壕,当然深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