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场大战过后,众多兵士伤亡落水,双方都打捞了大量俘虏,元军因为战败,怨气难平,往往虐杀俘虏泄愤。中兴军却对俘虏以宽仁相待,不仅给予『药』物救治伤病、悉心照料,还赠送衣食、遣送回乡。一个以仁、一个以暴,两相对比,高下立辩,人心士气的差异越发悬殊。
由于陆师大败,水师僵持不下,张弘范已经心生退意,试图撤回江州重整旗鼓。此时元军水师实力尚存,若能会合东西两面的陆师败兵成功撤回,兵马仍旧可观,即便无力进取隆兴,自保江州还是有余的。
倘若如此,这场战事难免迁延日久,江州会成为堵在江西大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中兴军就必须在隆兴一带和鄱阳湖南线长期部署重兵与之对峙。福建一地的人口财赋势必难以承受这样劳师糜饷的压力。
所以张镝绝不能放虎归山,必须设法在鄱阳湖解决张弘范的主力。只是这并不容易,中兴军尽管连胜几场,却还没能从根本上改变敌强我弱的态势,张镝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这个僵局。
这个契机不是别的,就是时间。
……
“好兄弟,你还活着,太好了!身上伤的怎么样?”
在同袍们的竭力抢救下,张镝的贴身侍卫杨毅被打捞上岸,当时他身穿张镝的衣甲,被元军误认作敌人主帅,急于复仇的林世雄箍住他的双腿,林世杰补上一箭将他『射』翻落水。
好在身上穿着总理赐予金丝软甲,那一箭入肉并不深,杨毅凭着精熟的水『性』泅到了岸边。
车力山发现好兄弟大难不死,乐不可支,一个熊抱,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兴奋的猛拍杨毅的背,拍的人龇牙咧嘴。毕竟人家胸口还有一寸多深的伤,可别拍裂了口子!
张镝闻讯也是大喜,亲自前来慰问,若非这个忠勇的部下易服替代,说不定伤的就是自己了。他亲自为杨毅敷『药』治伤,殷殷嘱托医官要好生照料。
杨毅感动的无以言表,八百里鄱阳湖水也难及总理的深恩呐!
除了杨毅,张镝又连夜走访慰问了众多的受伤兵卒和有功将士。
叙谈中,有士兵无意间说到湖水似乎浅了几分,原本停泊木筏的地方『露』出了淤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镝猛然间想到了破敌那个契机。
水浅了,没错。
今年入秋以来,赣北就不曾下过雨。
秋阳久晒,江水日竭,鄱阳湖面已经下降了不止一尺两尺。
既然小船小筏都因水浅而陷入泥中,那么元军的大楼船岂不是更加难以行动?
张镝让参谋部请来当地的老渔民、老船工询问水情,更证实了自己的推测。据当地人讲,历年秋冬以后,鄱阳湖水位便会骤减,枯水时湖区面积甚至不如丰水期的十分之二,原本浩渺的湖面会被滩涂和茅草占据。
今年的雨量似乎比往年还要少,时值仲秋,正是水位迅速下降的时候。
观一叶而知秋,张镝从常人并不关注的水位细微变化而联想到了破敌之策。
接下来的十几日,张镝令十队战船轮番上场,对元军船阵猛攻不止,务必使敌人无暇移营后撤。不久后,东面饶州的胡隶将玉圭失打的大败,也腾出手调集大量民船前来助战。此消彼长,元军虽然据有楼船巨舰,却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张弘范似乎也觉察到了情况不妙,从江州来的粮船已经搁浅了好几次,湖面日涸,水浅而舟大,行动越来越不便,楼船一旦解开船阵、驶出港口,就很难找到停泊之处,稍有不慎就会搁浅。
万一后路被切断,这些庞大而又笨拙的楼船百无一用,简直就是活靶子。
这个可怕的念头把张弘范吓出一身冷汗。
必须要后撤,这鄱阳湖不是久留之地,无论如何都得回到江州。
但是当张弘范想到这点的时候太晚了,张镝已经先走了一步。就在元军从康郎山紧急准备移营的前夜,中兴军实施了预先安排的策略,一边以一部人马猛烈攻击,牵制元军的移动,一边以主力迅速往北占据了都昌、左蠡、渚矶口等几个湖港。
鄱阳湖大致以都昌、松门附近为界限分为南北两湖,南部是主体,湖面宽阔,北部就是通往长江的一条水道,平均有七八里宽,最窄处不过四里,枯水期又浅又窄,大船难以通行。
张镝的小型战船行动迅速,等到元军的楼船解开铁索阵赶到松门时,水道东西两侧的左蠡和渚矶口早已经被中兴军抢占下来,上千元军战船无处停泊,堵在水道中绵延十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