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心擂如鼓,一种难以遏制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缓步走到石窟入口,探身向内看去。 这石窟远不如外面看上去那般奇伟,相反它窟深顶重,甚是低矮,寻常男子要稍微欠一下腰才能进入。地面十分潮湿,反射着阴惨惨的寒光,更为骇人的是洞窟各处遍布苍白的骸骨,分不清是人还是动物,而在那骸骨掩映之间,一个瘦小孱弱的身影静静躺着,宛若一抹被阴云击碎的月光。 身周的杂乱声响在一瞬间归于寂灭,沈忘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和砰砰作响的心跳,他弯下腰缓缓走了进去,穿过几个或站或蹲的衙役和兵丁,终于站到了石窟的中心,站到了“月光”消失之处。 沈忘的嘴唇无助地翕动了两下,他似是喊出了“惠娘”,又似乎没喊,他已经无从辨别,因为在目光接触到那张熟悉的面容的瞬间,喧躁刺耳的虫鸣如同经年未落的暴雨,将他整个人淋得喘不过气。 惠娘,死了。 她死得并不安详,那双漂亮的杏仁眼大睁着,像极了小时候站在纷乱的虫流中的样子,惊惧、恼怒、不敢置信,口边有干涸的涎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小嘴一瘪哭出声来。她的脸上没有伤痕,身上的衣服也是齐整地穿着,连鞋子也没有被人褪下,但身体却像一个残缺的布娃娃一般可怖地僵硬痉挛着。 沈忘很想把目光移开,可眼睛却无法控制地在惠娘的尸体上一遍遍梭巡,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又深深地确定自己必须如此。 突然,沈忘的眸光停驻在惠娘的腰际,青色的曳撒外系着一条凤衔珠玉带钩,而那本该勾在钩首上的玉环,却错误地挂在了钩钮之上。惠娘的双手交叠放于腹部之上,堪堪挡在带钩的位置,而她的双手之间,有什么东西如同平静的水面一般反射着莹亮的光。 这是…… “这是龙鳞啊!龙鳞!”韩耆老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到了石窟之中,惊愕地大喊着,震得整个洞窟都嗡嗡颤响,若不是几个衙役拦着,他几乎要扑倒惠娘的尸身之上去拿那反光的鳞片。 被衙役们一阻,韩耆老也不多做纠缠,转身就冲着石窟入口的方向砰砰磕了几个头,哀告道:“知府大人!真的是妖龙作祟啊!老朽绝非妄言!”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沉重的闷响,目睹女儿惨状的崔琰血气上涌,竟直接昏死过去。 一时间,本就低矮的石窟中乱成一片,救人的救人,叫嚷的叫嚷,嚎哭的嚎哭,只剩下沈忘还寂寂无声地立着,双拳缓缓握紧,那些曾经消散在回忆中的愤怒与祈望,似乎随着惠娘的惨死,重又在心中聚拢起来,烧成一片无法熄灭的火焰。 龙见嘉兴 (四) 午时三刻,正午阳气最盛之时。 自发现惠娘的尸体到现在已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昏厥不醒的崔知府已经被衙役们七手八脚地抬下山去,暂由通判主持大局,而通传多时的仵作和推官始终没有露面,一干人等只得寻了阴凉处歇着,躲避炎夏酷热的日头。 沈忘只是定定地望着岩壁上的一处水洼出神,在阳光的反射下,本该是透明的水迹却映出初雪般的耀眼洁白,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身后不远,廖举人和几个猎户凑在一堆儿,热火朝天地聊着。 “我看这窟中骸骨甚是古怪,若不是那帮公门拦着,我说什么也得仔细探究一番。” 几位猎户没想到看上去矜持古板的廖举人竟然能自降身段和他们这帮泥腿子闲聊,赶忙殷勤热络的接话道:“敢问这位秋员【1】老爷,这骸骨有甚古怪?” 廖举人夸张地抻了抻脖子,面上尽是得色:“你们这些猎户,分辨动物的枯骨最是熟稔,现在倒问我有甚古怪,可见是被那女尸吓得没了方寸。我却不同,我自幼熟读医书,哪怕是惊恐之间,也一眼看出那窟中白骨并不仅仅是动物的骨骸!” 他刻意停顿片刻,让那些猎户有时间发出惊叹,心中十分受用。 “秋员老爷这样一说,我倒是也记起那洞窟之中却有几段枯骨格外不同。”一个身量矮小,眉眼细长的猎户若有所思地接口道:“那骨头白中带灰,骨质奇异,与其说是动物的骸骨,不如……不如说是传闻中的龙骨。” 廖举人骇了一跳,压低声音急问道:“龙骨!?难道……难道不是人骨吗?你确定?” “好教秋员老爷知,小人在城北的乱坟岗上也是见过未曾掩埋的人骨的,和今日所见大为不同。” 那个之前和沈忘发生过龃龉的高个猥琐猎户也点头道:“这个我信王老三的,他上个月才埋了自己邻村的姘头,确实去过乱葬岗。” “那……那不是姘头!”王猎户急了,把龙骨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立刻掉头和那人争辩起来。 廖举人对猎户之间腌臜段子没有兴趣,若有所思地站起身,口中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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