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平日里就冷淡的神色,现如今愈发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沈忘不以为忤,面上现出恍然之色。此时,原先躲在龙窟远处不敢近前的众人已经围拢了来,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着。从山下赶来地衙役们一边象征性地把众人往洞外驱了驱,一边伸长了耳朵听着窟内沈忘和柳七的交谈。 见人越聚越多,沈忘扬声道:“来人,把死者抬回衙门殓房,明日复检!“ 闻言,衙役们皆应声,七手八脚地将廖举人僵直的尸体搬到粗制滥造的担架上,抬出了低矮的龙窟。挤在窟外的众人一见尸体被抬了出来,登时像一群受了惊的狍子般呼啦啦地让了开去,却还是止不住好奇地向担架上望着。 众人之中,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巧儿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她虽是和众人挤在一堆,却在担架经过她身边时,愤极恨极地朝尸体上啐了一口。那凶戾之色凝在清秀妍弱地面容之上,显得别扭异常。和那日因失了主人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宛若迷途小兽的少女判若两人。 众人逐渐散去,好事者则追着抬着尸体的担架下了山,独自收拾药箱的柳七反而落在了最后面。她看到一双纻丝黑靴轻轻踏在她近旁的地面上,她也不抬眼,只是将手中的瓶瓶罐罐撞击得愈发清脆响亮。 “柳仵作,真凶尚不分明,你今晨孤身上山,实在是兵行险着。崔府家丁中有几位可信任的,在下可以……“ “不必。“他的声音柔和清婉,同他的长相一般温润如玉,可柳七却懒得听他的和风细雨,不待他说完,便硬邦邦地回了过去:“士当知危不避,临难不惊,以渺然之身抵拒天地。你若信任他们,自可以使唤他们陪你钓鱼,我就不劳沈推官费心了。” 沈忘一怔,半晌面上浮起自嘲与无奈相交织的复杂神色,他笑着摇了摇头,终是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少女甩着药箱下了山,只觉胸中抱负难以抒发。本以为遇到了一个较真负责的上官,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又一个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天日昭昭,这世上除了海瑞海青天,难道就没有一个能为圣人效死,为百姓立心的好官吗? 她愤愤不平地走着,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沈忘直刺在她背上的目光,逐渐和缓温暖起来。 傍晚,嘉兴府衙厢房。 一张澄心纸被摊展而开,沈忘焚香净手,研墨,挽起袖管,将湖笔饱蘸墨水,运笔如飞。将写好的信笺细细封好,他打开厢房门,唤来一名差人:“记好,一个时辰后,将这封信交予住在殓房旁废弃仓库中的柳七柳仵作。不可早一刻,亦不可晚一刻,切记。” 待差人走远了,沈忘又召来了一名有些面生,眉间有一道疤痕的衙役,还未开口,几两碎银便已放在了衙役手中,那衙役惫懒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 “这几日辛苦诸位兄弟了,碎银几两,略表心意,给兄弟们买些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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