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蹙着眉,望着小沙弥远去地背影若有所思。这边厢,大和尚转过脸来,那笑弥勒的和蔼神情又呈现在脸上:“阿弥陀佛,贫僧示下不严,让施主们见笑了。” 沈忘表情淡然,似乎全然没有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大师言重了,本就是我们叨扰在先。” 在厢房门口,众人与大和尚作别,此时天色尚早,众人便都聚在沈忘的厢房里,暂作歇息。 “你们不觉得,这个庙有点儿怪吗?”易微小口咂摸着茶水,在喝了一口茶叶沫子后,便嫌弃地放下了茶杯。 “是有些怪。”程彻附和着,一边把杯中的茶水泼了,一边重新滤了一杯新茶摆在易微的面前。杯中的清茶轻摇摆荡,倒是一根多余的茶根,一片碍事的茶叶都没有。 “我刚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活佛庙庙宇辉煌,院中却是腌臜,落叶都未及清扫;那大和尚说庙中只有他师徒二人,可我却始终有一种被人紧盯着后背的感觉;明明是出家人,徒弟伸手要钱,师父出手便打,一个市侩,一个猖狂,确实少了几分出家人的样子。”沈忘轻声道。 柳七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那小沙弥刚刚跑步的姿态也有几分怪异,又掀袍子,又提裤脚,着实有些粗野。” “阿姊说得没错,我也见了,倒是有些江湖人的匪气。” 最开始提出问题的易微,此时大咧咧地打了个哈哈道:“也有可能是我们天天让那些神神鬼鬼的案子闹得,看谁都存着疑虑。想想也是,这活佛庙虽然声名远播,但毕竟不是大相国寺、大悲院那般名迹古刹,和尚沙弥粗野些,倒也说得过去。” “微儿姑娘说的是,我也这般想。” 易微瞪了程彻一眼:“你真是好有主见哦,程清晏!” 程彻闹了个大红脸,柳七和沈忘不由得莞尔,沈忘一边笑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窗外萧索的院落,不知为何,他心中隐约腾起了一丝警醒,在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某些沉寂的巨大暗影正在缓缓靠近。 白莲弥勒 (二) 就像那位大和尚所说, 随着暮色四合,最后一抹山岚沉降于远峰之下,天空呈现出鸽灰色的阴翳, 活佛庙中的人气倒是渐渐旺了起来, 行色匆匆的僧众踏过山门走入庙中,一个个看上去皆是饥肠辘辘,背上的包裹和褡裢倒是满满当当。 易微和程彻闲得无聊,并排坐在石阶上,点着手指数着来往的僧人。 “一个, 两个,三个……人倒是不少。”易微撑着下巴,数到最后已经掩不住困意,若不是腹中饥饿, 她早就回房补觉了。 程彻直愣愣地盯着山门看, 半晌也没有回应, 易微觉得奇怪, 歪着头看向身旁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程彻的睫毛卷翘颀长, 排列整齐地簇拥着深邃的眼眸, 鼻梁高耸笔直, 让他身上携带的胡人血统展露无遗。和平时天朗气清, 豪爽无惧的形象不同,此时的程彻倒显出几分孤寂郁郁之态。 “哎, 你想什么呢?”易微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程彻一滞,继而有些自嘲地笑道:“我在想,会不会哪一日, 微儿姑娘踏出了这山门,便再也不回来了。” 戚继光的鸿雁传书已经来了好几封了, 易微每次也都毫不藏私地给众人传看。在最近的一封信中,戚继光隐晦地提及了易微的婚事,大意就是劝诫这位玩性大,心性野的外甥女,她已经到了最佳的婚配之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易微倒是没有当回事儿,嘻嘻哈哈地嚷给大家听,程彻却是记在了心里,自那以后,心口的大石便再也没有落下过。 是啊,她终究是高门贵女,舅舅又是戚总兵官这样响当当的大人物,这样醉酒当歌,红尘作伴的日子,又能再过几时呢?如果有一日,易微不得不转还京城,而他的无忧兄弟还在济南历城当官,那他该如何自处?把自己一劈两半,一半追随好兄弟,另一半追随心上人吗?可那时的他,还有资格跟在她的身后吗? 正兀自想着,程彻的脑门上挨了狠狠一记爆栗:“这才走了几里路啊,你就敢撵我!?” “我没有……我不是……”程彻吃痛捂着头,一边解释着,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女孩儿洁白的贝齿在暮色中愈发莹亮,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猞猁,捍卫着自己的领地。 “什么出山门进山门,我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天高海阔,我想去哪儿便能做主去哪儿,你的心放肚子里。”易微竹筒倒豆子一般,语速极快,说完了也不忘紧跟着埋怨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比舅舅还烦!” 不知为何,易微只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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