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触碰卷轴的手指有了微微的颤抖,他岂能不知这卷轴的分量! “以上,皆是愿意上堂作证的百姓的签字画押,还请沈大人为百姓,再信历城县一次!” 舜井烛影 (十四) 汪百仪狠狠地按了一下自己跳个不停的眼皮, 心中烦乱不已。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最初几日, 他还是左眼跳得欢,汪百仪心中还暗自窃喜,只当是即将要有大笔钱财进账。可没过几日,这跳动不息的眼皮竟似转移了一般,从左眼变成了右眼, 而且跳得愈发频繁,直如催命符一般,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 从那时起,汪百仪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涯, 让他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虽然他无法准确的知晓危险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那被人暗中窥伺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 那瞎老太婆留不得了, 汪百仪心中暗道。 是夜, 月黑风高。 汪百仪推开面前吱呀作响的柴门, 院中正在斗叶子的几名衙役连忙站起身, 向着他拱手而拜。他无声地挥了挥手, 如同驱赶一只惹人心烦的苍蝇。手下的这帮人没有一个能立得住的,日日不是醉酒耍钱, 就是沉迷斗叶子,也难怪燕隋总是能踩在他头上屙屎了。 汪百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道:“那瞎子呢?” “还在屋里念经, 给她的饭她也不吃,您再不来, 估计她就要饿死了。” 汪百仪恨恨地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怒道:“一个瞎老婆儿你们都管不住,她不吃你不会给她灌进去吗!”说完了自己又觉得无趣,就算是把这老太婆养得白白胖胖,最后不还是一个死吗?饿死是死,活埋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空落落的,连张桌子也没有,只有西南角粗粗铺着一卷草席,那草席是以灯心草草茎编织的,地面潮气重,那草席吸了饱饱的水,轻轻一攥都能洇出水来,可想而知坐在上面该有多难受。然而,席上盘膝而坐的老人却是面容安详平静,与汪师爷的焦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人几乎可算得上形销骨立,双颊深深凹陷着,可眉眼之间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老妇人的眼睛与常人有异,一层浑浊惨白的阴翳附着其上,让她无法视物。只见她双目低垂,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捏动着手中的佛珠,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汪师爷的推门声。 “老人家,你儿子还钱了,我这便送你下山回家。”汪师爷看着老人平静的侧脸,一边说,一边从门口的衙役手中接过一碗菜粥。 见老人颔首欲起身,汪师爷连忙道:“不急走,先把饭吃了。” 汪师爷走到草席旁,先是嫌弃地撩起下裳方才蹲下身,将手中的温热的菜粥递给了老妇人。那老妇态度温驯,毫无反抗之意,接过菜粥便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汪师爷回身冲着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往屋里看的衙役瞪了一眼,心道:这不是很配合吗! 那衙役赶紧缩了回去,躲避着汪师爷的眼刀,暗骂道:死老太婆,我给你喝你不喝,他给你,你倒是老实听话了,噎不死你! 汪百仪看着姿态优雅闲适的老人,不知为何,心中却涌动起某种不该存在的怜悯:“老人家,您之前为何不肯吃饭?” 老人送粥的手顿了顿,竟是笑了:“宁做撑死汉,不做饿死鬼,这断头饭啊,是不能不吃的。” 汪百仪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反驳道:“老人家,莫要瞎说,这是要送你下山回家呢!” 老人笑而不语,默默地将菜粥吃得一滴不剩,方才直起身子,温声道:“饭吃完了,我们走吧!” 汪百仪心里不是滋味,不知为什么,透过老人浑浊无神的眼睛,他看到了蒋小姐的身影。她们都是一样的人,自己心中认准的事情,百死不惧,万死莫辞,执拗起来十头驴子都拉不回。也正是因为她们这种人,给他设置了无数的障碍,添了无尽的麻烦,所以,她们非死不可。 他眉眼一横,所有的踯躅与犹豫被强自压下,声音也冷漠了几分:“那便走吧。” 他向门口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便步出两人跟在他身后。他随手抽了一根立在墙头当烧火棍使的树枝,将一头递给老人:“老人家,你拽好这个,我引着你。” “多谢。”老人微微颔首,声音轻柔。 连下了两夜雨,将下山的石子路冲刷得格外洁净,也格外湿滑,老人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在石壁上摸索,脚步不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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