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向逐渐上涨的水面指了指:“我们初进这间石室之时, 水面只及小腿处, 而现在已经逐渐漫到膝盖了, 若是这般涨下去, 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漫到胸口了。而石室中的尸体, 应该也是随着水流的涨落被冲进来, 长年累月堆积而成。他们现在封住石室, 也许对我们有益而无害。” 霍子谦闻言,点头道:“柳姑娘, 按照你的意思,这里应该就是砚池的最深处了吧?” “应该无错。” 易微看着程彻身侧环绕着的血水,皱了皱眉, 推着他上到尸堆的高处,方才问道:“柳姐姐, 我记得书中曾言,潮汐作涛,必符于月。可潮汐涨落是言之于海,砚池离海尚远,怎么会有潮汐呢?” 柳七沉吟片刻,道:“我听师父提到过,藏地有一片西海,传说是周穆王西征西王母的所在。所谓西海,其实就是一片巨大的湖泊,它便是随着月涨月落而潮涌潮退的。现在想来,并非是湖泊没有潮汐,而是因为湖泊相对于大海实在太小,我们自然无从感知。” “是啊,你们还记得舜井上放置的那块木牌吗?圣井龙泉通海渊,这砚池之深,恐怕绝非我们可想象的了。”霍子谦也点头附和道。 “水涨上来是死,出不去也是死,血流尽了还是死,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程彻狠狠锤了一下脚下的尸堆,急道:“你们能不能让我死前在试一次!至少让你们活着出去!” “呸呸呸!”易微气得直跺脚,“你除了死啊死的不会说别的了是吧!” “我们只有等”,柳七打断了易微和程彻兵戈又起的争吵,将目光看向漆黑的洞口,又似乎是看向更远的彼方,“他会来的。” 如同在回应柳七的期待一般,石室外突然响起一片骚乱,方长庚的声音夹杂在箭矢破风而过的呼啸中隐约可闻:“不要乱!结……” 他的声音如同振翅高飞的雕枭,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拔地而起,又在空中陡然坠落,消失在无声的旷野之中。 众人惊喜地对视了一眼,易微一骨碌翻身而起,拔腿就往洞口冲去:“我先出去看看!” “不”,柳七的声音中有了隐隐地颤抖,她拉住易微的袖口道:“再等等,不急于一时。” 恰在此时,那熟悉的声线自洞口遥遥传来,在石室的洞壁上回荡不断,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停云,清晏——子谦,小狐狸!” 紧接着是李时珍略显苍老的嘶哑嗓音:“好徒儿,莫怕,师父来了!” 紧捉住易微袖口的手猛地收紧,又软软地松开,柳七如同叹息一般缓缓长出一口气,站起身道:“走吧,我们出去。” 易微喜形于色,正准备上到尸堆上搀扶程彻,却见霍子谦早已先一步将程彻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易微不满地砸吧了一下嘴,转身向洞口外走去。 柳七刚行了两步,又转过身,向着如同小山般的尸堆双手合十,郑重而拜。 柳七侧身挤出洞口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倾着身子张望的沈忘。他的面色和程彻一样差得惊人,摇曳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格外澄亮。衙役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而那个柳七看着十分面熟的衙役被一支利剑当头射中,贯在地上,早已没了声息。燕隋和几个伤痕累累的衙役被数名士兵缚住,跪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柳七再次将目光凝在沈忘苍白的脸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们二人隔着鲜血、污浊、阴谋或是沉默遥遥相望;也数不清有多少次,他们二人跨过阴冷、迷惘、疯狂或是踯躅走向对方。那一瞬,柳七已然分不清是火把上的炙热,还是他眸中的笑意,将整个黑暗的洞穴照亮。她的嘴唇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沈忘向着她的方向,缓缓抬起一只手。 柳七感到自己的指尖微微一烫,再无犹疑,抬步向沈忘走去。像是细线牵引的风筝一般,柳七的手也不自觉地抬了起来,向着沈忘张开的手掌探去。 而几乎就在瞬息之间,沈忘极尽温柔缱绻的脸骤然变色,伸向柳七的手也转了方向,向着空中猛地一抓!柳七连忙转身,正看见霍子谦奋力将程彻推向李时珍的方向,正如当时程彻将生路留给他一样。而霍子谦的身畔,一个从尸堆中拔地而起的血人出手如电,猛地箍住了霍子谦细弱白皙的脖颈,一枚箭簇正稳稳地对准他脖颈上凸出的青筋。 程彻早已是强弩之末,嘶声大喊着:“方长庚!”正准备合身扑过去,却被李时珍一把拦住,眼疾手快地现在他汩汩流血的腹部按上一大把白花花的药粉。 霍子谦被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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