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刚喊出一个字, 陈文景只觉后颈一麻,双腿一软,便彻底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陈文景再次睁开双眼是被那一阵接着一阵如海浪般的颠簸晃醒的, 只觉头痛欲裂,脑壳正在极有节奏地一下接着一下, 不受控制地撞击着某种坚硬的外壁。他想要抬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反绑在背后,连两条腿都被绳索紧紧地束缚着,一步也动不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嘴也被人用什么东西塞住了,毛乎乎的一团,有一种奇怪的腥臊气。 耳畔传来熟悉的喜乐声,他代陈文哲迎娶裴柔之时,一路之上吹拉弹唱地便是这喜庆而聒噪的曲子,可今日听上去却多了几分诡异。那唢呐过分尖锐了些,恰如夜枭断气前不甘的嘶鸣,又仿佛脑中平白生出一双锋利的指爪,在天灵盖上狠狠抓挠一般。 陈文景强忍着疼痛,在黑暗中分辨着自己所处的环境。虽然夜色浓重,但陈文景还是看清了那铺天盖地,触目惊心的红。他仿佛一只被倒扣在用鲜血浸透的瓷碗中的蚂蚁,逃不出这片血红色的天地。再细细看来,他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这片红色的天地不是别处,而是娶亲的喜轿! 陈文景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拼尽全力将脑袋靠近随着喜轿的晃动,而不断掀起又落下的轿帘,透过缝隙他能看到其中一名抬轿的轿夫。这轿夫的穿着同此刻的气氛一般诡谲莫名,他竟然着一身大红袍衫,袍衫之上缀着兜帽,将轿夫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而兜帽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高高耸立着,将兜帽戳出了尖尖的顶儿。 陈文景感觉腹中有一股热流,正在旋转推挤着寻找出口,他又惊又怕,“呜呜”地叫出声来。陈文景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发出这样野兽垂死时的哀嚎,而随着他的嘴巴费力地开合,唾液沁透了嘴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将那股腥臊味十倍百倍的在口腔中扩散开来。陈文景不禁痛苦地干呕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脚步不停的轿夫缓缓扭过头来,看向他。那并不是人能够拥有的面容,或者说,那应该是一张面具。青铜的底色之上,赫然呈现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眶,尖锐雪白的獠牙从方形阔口中呲了出来,露出一种僵硬而瘆人的笑容,比死亡还可怕的笑容。 与那无神的双眼对视的瞬间,陈文景明白了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会身在喜轿之中。 这折磨了陈府几十年的妖物,终于再次展示了它不容置疑的法力。正如它于大婚之夜的不期而至一样,没有娶到它心爱的新娘,狐狸如何会善罢甘休?原来陈夫人说的,都是真的!腹中那股恼人的热流,此时也终于从双腿的缝隙间倾泻而出,沥沥拉拉地滴在喜轿行经的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文景腹中的第二股热流即将成型之时,喜轿停下来了。嘈杂喧闹的喜乐声也随之消泯了声息。轿帘忽地一声被掀开,那让陈文景如坠噩梦的傩面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陈文景通过那团已经被口水彻底沁透的东西,发出压抑而惊恐的尖叫。只可惜,因为嘴里被塞得严实,那声音是如此的渺小而荒唐,令人发笑。 那带着面具的轿夫向内一探身,陈文景就如同小鸡崽一般被他拎了出来。这位在济南卫中被上司青眼有加的百户,此时此刻却比大婚之夜的裴柔还要脆弱。那轿夫揪着他的衣领,将浑如一滩烂泥的陈文景揪出轿子,动作在半空中停滞片刻,似乎是探询地向他湿漉漉的□□看了一眼,继而面具背后响起粗重的嘟囔声。 然而此时的陈文景早已吓得失魂落魄,自是没有听见那面具背后的声音。 陈文景被重重地丢在一个土包前,而他的身旁,早已趴伏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此时,那人正面朝下哆嗦成一团。 “娘?”不知何时,塞在口中的毛团被轿夫粗暴地扯了出来,丢在地上。陈文景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地轻呼。 趴在地上的人影哆嗦了一下,惶惑地抬起头。那的确是陈夫人,此时的她魂不附体,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是狐狸……文景啊,是狐狸!”陈夫人像一只巨大的肉虫般在地上扭动着,奋力向着陈文景靠近。“文景,你看那儿,它就在那儿,它早就盯上我了,从十多年前就盯上我了!” 顺着陈夫人近乎癫狂的视线,陈文景的目光越过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十数名轿夫,越过面前似乎是新近才隆起的坟包,看到了树林深处一个雪白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它们,如同小马驹大小,毛色洁白闪亮,如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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