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朋友中的一人笑言道,韩生啊,你那日不是舀了一篮月光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那人本只是玩笑之语,却见韩生一拍脑门,正色道,哎呀,你不说我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说完,便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取出了那夜的竹篮,逆风走到江边,随手就这么一抛!” 沈忘一边说,一边学着故事中韩生的样子,向着湖面抛洒:“众人只见无边的夜色中陡然出现了一抹明亮的白光,而随着韩生的动作,这白光越来越多,最后整条江上月色如水,光华璀璨,亮如白昼。众人大喜,把酒言欢,通宵达旦。” “哇——”易微小声轻呼,似乎也如故事中的人物一样,看到了满江的月色。 故事讲完,沈忘轻轻地将手中的酒杯放回到桌上,环顾众人,声音也如月色一般,轻柔和缓:“诸位,我们自四海八方而来,相聚济南府,我沈忘又何德何能,能与诸位共赏这一江月光。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只愿此情此景,岁岁绵长;不弃不离,莫失莫忘。”说到最后,沈忘的目光黏着在柳七的脸上,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八个字的语气,格外地深挚坚定。 柳七也抬头看向他,面前的男子已经喝醉了,他本就不擅饮酒,却偏生贪杯。他的颧骨泛着桃花般的缱绻之色,往日清亮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层旖旎的雾气。柳七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片刻又强迫自己抬眸与沈忘对望。 他的心意坦荡,亦如明月照大江,而自己的心意,究竟何时才能不再逃避? 柳七的薄唇微微翕动,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身畔传来程彻炸雷般地一声喊:“快看!城中走水了!” 这一喊宛如九天玄雷,把什么婉转情思,风流蕴藉劈得分毫不剩,众人皆站起身,顺着程彻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西城花店街方向浓烟滚滚,顺着风势直冲天际。城西胡同巷弄极多,花店街附近更是齐聚了柴家巷、冉家巷、郝家巷、魏家胡同等一系列人口稠密的街市。今年的春日本就少雨,若是火情大了,只怕周边的百姓都得遭殃。众人哪里还坐得住,也没空管桌上的杯盘狼藉了,纷纷朝南岸奔去。 众人的马车和坐骑走停靠在南岸的大柳树旁,并不难找,沈忘一边跑,一边对众人吩咐道:“清晏,速速回衙门带人去花店街汇合!” “是!” “小狐狸,你去找彭百户!” “好!” “子谦,你去寻刘掌柜,当铺离花店街最近,让店里的伙计都抓紧出来帮忙!” “遵命!” 众人在升仙桥分道扬镳,沈忘和柳七则快马加鞭直奔花市街。 待二人到了花市街街口,灼热的火舌已是扑面而来。定睛看去,大火源于一处颇为富丽的民宅,三进的院落此刻已化作一片火海,周边的邻里手持锅碗瓢盆拼尽全力救火,只可惜杯水车薪,火借风势,大有向周围蔓延之能。在一片慌乱的人群中,有一名鬓发散乱的瘦弱身影被几人架着,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双手徒劳地向空中抓着。 “相公,相公!我相公还在里面!”她喊得声嘶力竭,若不是被身边的邻居拦挡着,满脸黑灰的女子还欲向火场中跑。 沈忘眉头一皱,抬头看向火场中摇摇欲坠的房屋,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的天空,这样剧烈的火势只怕难有人生还。此时,刘改之当铺的伙计们已经在霍子谦的带领下赶了过来,沈忘对在场众人扬声道:“诸位乡亲,本官乃历城县令沈忘,还请众乡亲听我号令,先将火场周围的易燃品清除,取沙土阻隔火势,防止祸及乡里!” 沈忘的声音洪亮清晰,瞬间让忙得一团乱的众人找到了方向,尽皆行动起来。很快,县衙的衙役和济南卫的兵众们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民宅已经被烧成了危楼,摇摇欲坠,只怕是救不得了,众人只得把所有的力气放在围堵火势上,只要能将火场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待火场中的易燃物都焚烧殆尽了,火势自然也就小了。 此时的沈忘与众人哪还有什么官民之分,人人的脸上都蹭上了黑灰,人人的裤脚都泡进了污水,人人的衣衫都被火星燎出了破洞,一场大火下来,每个人都狼狈非常,成了一副叫花子模样。 待到日暮时分,火势才终于得到了控制,逐渐熄灭下来。为了防止死灰复燃,忙活了近两个时辰的众人又开始在一片废墟之中寻找可能的燃点,将余火一一扑灭。夕阳的流光远不如火焰明亮,废墟之中的众人本就灰头土脸,在黯淡的天光下更是难以分辨了,只能看见一个个黑黢黢的人影,在烧得发烫的地面上影影绰绰地行着。 晚风中,隐隐传来女子痛苦而压抑的哭泣,更显得整个场景昏聩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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