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祠堂的中间, 落落大方地向着众人施了一礼, 目光不闪不避:“婢子与寒花自小便入了主家,一直都很要好,虽然生活贫苦些,但老爷对下人并不过分严苛,在家的时间也少, 是以婢子与寒花的日子过得不错。后来——” 后来,年仅十八岁的王微时嫁入了海家,而甘棠则被指到了王微时的房中伺候。那时的甘棠还不叫甘棠,她有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名字——侍书。 “四出——”王微时努力的调整着嘴型, 那认真的样子引起了天真活泼的甘棠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王微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是侍书呀夫人, 若是夫人念起来不顺口, 就给婢子改一个名字吧!”甘棠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让离乡背井的王微时心头一暖。 “我可以吗?”王微时家中贫苦, 又是长姐, 所以即便成了海家的夫人, 面对下人婢子依旧还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做错。 “当然可以”, 甘棠点头道:“婢子就是夫人房里的人,夫人想喊婢子什么就喊婢子什么,小花小草, 小猫小狗,都可以的!” 王微时连忙摇头, 慌乱间抓住了甘棠垂在身旁的手:“那……那怎么行,我给四出想一个好名字……一定得是好名字。” 王微时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最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识字,唯一会的只有一首诗,挑来挑去,这首诗里还就是‘甘棠’两字最好听好记,你……你喜欢吗?” “甘棠——”甘棠甜甜地咂摸着属于她的姓名字,柔声道:“婢子喜欢极了。” 新任主母王微时很快就赢得了海家下人的喜爱,因为相较于严苛古板的老夫人来说,这位新来的王夫人实在是太温柔和善了,而最喜欢王微时的无过于寒花与甘棠两人。她们亲眼见证着王微时在海家的岁月,陪伴着她从初为人妇,到生儿育女,到颠沛流离,再到韩夫人踏入海家的大门。而她们四人,也早已从主仆妻妾,逐渐成长为难舍难分的姐妹。 及至王微时因幼女环儿的死一病不起时,也是其余三人时刻照拂身边,而忙于公事的海瑞却始终没有回来探望过病踏上挣扎的妻子。 王微时郁郁离世之前,眼睛早就因长时间的痛苦而失明了。所以当她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一把抓住了床榻旁韩念允的手时,寒花与甘棠都吓了一跳。 “夫人!夫人你好些了吗?”最初的惊吓过后,是随之而来的惊喜,寒花和甘棠都喜极而泣的扑到王微时的床边,看着她骤然间红润起来的脸。 她似乎又变成了甫一嫁进来时的样子,温婉单纯得如一株梨树下的鹿。与寒花甘棠的喜悦不同,韩念允却一眼看出了王微时的不对劲,她知道这并不是她们所企盼的久病初愈,而是她最为恐惧避讳的回光返照。 “阿允,咱们好久没见了,阿姊想你想得紧。”王微时将韩念允的手紧紧拢在胸前,像是拢着暴风雪之中最后一点如豆的火光。“父亲说,我要嫁人了,不能再日日出门疯跑,我这还是趁着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才逃出来的,与你见一面便又得回去……” 韩念允怔怔地看着王微时,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心碎的女人,但恍惚间,韩念允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遗失在记忆深处灼灼发烫的少女。 王微时似乎毫不在意身旁隐约的哭泣声,甚至都没有在意面前韩念允复杂的表情。这一刻的她,早已沉沦在往昔的时光里,在死亡的前一刻,重又变回了那不识愁滋味的少女。那一刻的她,未来即将徐徐铺展,她本以为自己也能走向黎明。 “阿允,记得你教我的那首诗吗?你能给阿姊写下来吗,这样我就算嫁人了,也能时时刻刻见到你的字,就像你还陪在阿姊身边一样。”王微时絮絮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怅惘而迷茫的笑容。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王微时轻声地背诵着,韩念允也小声地跟着她的节奏,她们的声音划破了凄迷的夜空,顺着旧时小村的石子路,寻找着那棵她们曾一同欢笑,一同哭泣的棠梨树。 王微时轻轻抬起手,向着她无限怀念的方向,向着她永难忘记的时光,小心地触去——她的阿允,还在棠梨树下等着她啊! 陡然间,那只苍白消瘦的手,滑落下来,无力地倒在幻梦最美的瞬息。 “阿姊——”那滴悬在下睫上的泪珠,终于恋恋不舍地低落下来,化作王微时的指尖最后一丝温度。 “所以,从那时起,我们便决定做些什么——”甘棠缓缓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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