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感到很惶恐:“父亲,您这是何意?”
“叫义父。”萧致武纠正她,又笑,“别怕,是关于忆儿。”
“忆哥哥怎么了?”
“李司空在信上说,想让他们明年春天成婚,眼看就快十月了,忆儿不能再耽搁了。”萧致武有些犹豫,握住她的手,“好孩子,我知道你也难受,但我们萧家做了百年皇商,靠的就是‘诚信’二字。若要悔婚,萧家的名誉往哪儿搁?世人都要骂我们忘恩负义了。”
西岭月早已接受了这个安排,脸上勉强漾起一丝笑容:“您不必担忧我,我有分寸。”
萧致武这才松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虑去了一大半:“那你替我劝劝他,别再拗着,让他答应了吧。”
西岭月点头:“忆哥哥说了,他帮我查完这个案子就回去。”
“但愿如此吧!”萧致武抬目再看爱子,目露浓浓的担忧,但终是没再说什么,时辰也不容他再多说了。
在众人的注目下,萧致武踏上了回乡的路途,他要回去重振祖业,重开锦绣庄。雨越下越大,马车也越行越远,终于将西岭月以往十八年的时光尽数带走,再也追不回来了。
“月儿,回去吧!”郭鏦知她不舍,蔼声低劝。
西岭月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撑伞走出十里长亭。
郭鏦是个极重礼教的人,此次送萧致武出城带了三辆马车,他独自乘坐一辆,西岭月身为女儿家也是单独一辆,郭仲霆和萧忆共乘一辆。
眼看着郭鏦三人已各自上车,西岭月也踏上车辕,正要坐进去,忽听远方传来一阵急切的马匹嘶鸣声,紧接着两辆马车从雨幕之中冲了过来,接连踏起满地泥泞,溅了她一身泥水。
车夫见状立刻大吼:“何人如此无礼?”可雨太大,他那一声喝问瞬间淹没在风雨之中。
好在对方知礼,连忙勒停马车,西岭月这才发现头一辆马车是坐人的,第二辆马车是拉货的。
只见当先那辆车上走出一位身穿灰袍的比丘尼,在车夫的陪同下走到西岭月跟前,双手合十朝她致歉:“阿弥陀佛,贫尼一时大意,令马车冲撞了女檀越,还望您宽宥。”
西岭月打眼看去,见这比丘尼年纪不小了,七十来岁,但是行动矫健、声音也洪亮,看起来精神很矍铄,眉宇间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端娴。
既然是出家人的无心之举,她也不想计较,便摆手笑道:“您言重了,小事一桩,无须计较。”
然而那比丘尼仍不释怀,又道:“女檀越这件衣裳贵重,贫尼愿意付资赔偿。”
两人说话间,风雨声更大了,郭仲霆见西岭月迟迟不上车,便过来查看情况。见是小小事故,他也阔气地言道:“一件衣裳而已,师太不必挂心。”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差,风声呼啸,大雨瓢泼,几人都已撑不住伞,比丘尼终是放弃赔偿之意,向两人告辞,临行前又道:“女檀越若是改变主意,可到安国寺后街口的清修苑寻人。贫尼法号‘甄罗’。”
“原来您是来为安成上人奔丧的。”翌日,西岭月在安国寺再遇甄罗法师,才得知她昨日为何匆匆进城。
“是啊,贫尼久居洛阳,未料到三日前得知安成上人遇害的消息,这才匆忙赶来,想在他头七之日上炷香。”甄罗法师面有哀色。
“那您还回洛阳吗?”
“不回了,贫尼本就是长安人士,如今年纪大了,也该落叶归根了。”
西岭月听得出来,甄罗法师是想在长安终老。可见出家之人也并非四大皆空,一旦遇上死葬大事,还是想要回归故里,安葬家乡。
西岭月这才想起,自己初识安成上人之时,他刚从外游历回来,还顺手替甄罗法师带回了三十箱旧物。可见甄罗法师回归长安的计划已久,只是恰好赶上安成上人之死,计划提前了而已。
“您与安成上人是如何相识的?”西岭月忍不住问道。
“是前年在洛阳的法会上,贫尼与安成上人一见如故,亦算是忘年之交。”甄罗法师万分伤感,“贫尼比他年长许多,未曾想到他竟然先登极乐。”
“请您节哀。”西岭月唯有如此劝慰。
气氛正值伤感之时,忽见一名小沙弥来唤,说是安成上人的火葬法事已准备就绪,请两人前往塔楼前观礼。西岭月便搀扶着甄罗法师一同前往塔楼。
今日是安成上人去世的第八天,亦是他的丧葬祭礼。当年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圆寂前提出火葬,从骨灰中取其舍利建塔存放,此后,僧人们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