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一席话,西岭月忽然想起聂隐娘在镇海的两次刺杀,她似乎每一次都只是与李成轩斗了几招,然后便迅速跑了。在洛阳那次她没再动手,反而捉了刘掌柜来赔罪,还说是因为李成轩英明神武,让她改变了刺杀的主意。
却没想到竟然只是魏博节度使为了嫁妹妹而耍的计策。
“此事甄罗法师是否知情?”西岭月忙问。
“不知情,师父只传我佛学,让我偿还满身的杀孽,并不过问我的私事。”话到此处,聂隐娘突然抬眸看向西岭月,“但我师父不能死,她若死了,你们都要后悔!”
“这是何意?”西岭月不甘示弱,“你师父偷窃生辰纲,还在清修苑私藏那么多无价之宝,犯的可是死罪!”
“你当真以为那些是我师父偷的?”聂隐娘冷笑,“她一个出家之人清心寡欲,为何要偷皇太后的生辰纲?况且她密室里的那些至宝,已是富可敌国了!”
“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救你师父?”西岭月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但想起李成轩的叮嘱,还是硬起心肠拒绝,“抱歉,我帮不上忙。”
“西岭月啊西岭月,枉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聂隐娘突然起身,话语沉重,“你可知我师父和福王如今是在一条船上,一旦她死了,福王也活不长,你们郭家更要完蛋。”
“这话什么意思?”西岭月心头一凛。
“什么意思?”聂隐娘再度冷笑,“福王一旦与魏博结亲,就等同于得到河朔三镇,这实力即便篡不了位,也能做个隐身皇帝。而你的义兄即将成为淄青的女婿,以你为桥梁,郭家和淄青也有了关系。”
话到此处,聂隐娘负手走到西岭月面前,一双幽眸在夜色之中散发着冷光:“淄青与魏博来往多密切?与河朔三镇又是什么关系?福王得了河朔三镇,郭家得了淄青,相当于福王姐弟、郭家、河朔三镇、淄青成了一体……这个势力有多庞大,还需要我明说吗?你觉得圣上会怎么看?”
西岭月细想这一番话,背后刹那间渗出冷汗!在此之前,她只是隐隐感到福王的亲事不妥,似乎大有牵连,却没能想到如此深的一层,可聂隐娘想到了!
福王、长公主、郭家、淄青、河朔三镇……这些势力若纠缠在一起,会给朝廷造成怎样一个局面?福王是嫡幼子,长公主是嫡长女,郭家是当朝最大的世家,淄青和河朔三镇是最大的割据势力……
一旦这几家联手,有权有势有名有钱,还有深厚的人脉!毫不夸张地说,足以颠覆整个朝廷!
即便郭家是被迫牵扯进去,即便郭家忠于天子,可天子本人不会这么想!以圣上那猜疑的性子,一定会找郭家算账!而郭家一旦受辱,愤怒之下便会倒戈站在魏博那一端!
结果只会是一个:官逼民反,圣上逼着郭家反!
而这其中,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通过她拉近了郭家和淄青的关系,这并不是她的本意,甚至也不是萧忆的本意!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推动着这一切,让事情朝着不可估量的方向发展!
究竟是人为操控,还是意外巧合?西岭月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
聂隐娘见她面色凝重半晌不语,便知她已想通一切,遂道:“既然你明白了利害关系,便赶紧去想法子吧。”
然而对方如此坦诚,反倒让西岭月心生怀疑:“听你这么说,你是希望我阻止福王和魏博结亲?你不是魏博的人吗?为何要这么做?”
聂隐娘不置可否:“我只希望能救我师父。”
“你是想用这个消息,换我救你师父一命?”西岭月头脑清晰,“可这是两码事。”
“不,是一码事。”聂隐娘意有所指,“你很聪明,不防想想福王对我师父的态度。”
留下最后这一句话,聂隐娘跳窗而去。
她走后,西岭月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她没有立即去找长公主,而是披衣起身,摊开一张纸,就着灯火自行磨墨,在纸上一一写道:
寿礼失窃、安成遇害、甄罗认罪、福王受罚、魏博联姻。
“噼啪”一声,烛火在她写完最后一笔时爆出个火花,西岭月吃了一惊,心头却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这五件事之中有三件事都和一个人有关:寿礼失窃、福王受罚、魏博联姻。
而安成遇害、甄罗认罪这两件事,看似与那人没有关系,但通过安国寺东禅院的壁画,似乎也能关联起来……
一些线索忽然浮现在西岭月的脑海之中——帝释天乃天众领袖……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