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她痴心妄想。”郭仲霆不屑地说,“你别忘了李锜当初为何找上她,不就是为了什么‘天子之母’的预言?我看她是当真了。”
西岭月并不傻,回想郑婉娘的所作所为,几次无缘无故地帮助李成轩,大约也猜到了七八分。
而且皇太后已经迁居兴庆宫,后宫的大权正式落在了郭贵妃手中。在这个时候,郑婉娘突然要求进宫,并请求郭家为她周旋,用意就很明显了。况且她是李成轩的救命恩人,这个忙,郭家不会不帮的。
“那你还答应此事,岂不是给贵妃姑姑添麻烦?”西岭月不明白他的想法。
郭仲霆耸了耸肩:“你当咱姑姑傻吗?宫里粉黛三千,安置一个郑婉娘还不是小意思,恐怕她连圣上的面都见不着。”
听见这话,西岭月的头脑也清明起来,却又为郑婉娘选择这条路感到不安。
“她想进宫就进吧,”郭仲霆最后叹道,“毕竟她是王爷的恩人。她既然有此盘算,咱们也拦不住。余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他说出这番话时稍稍流露出不寻常的神色,西岭月盯着他瞧了半晌,突然感慨万分地道:“离开镇海时,王爷曾说过你有几个无人能及的优点,如今我终于看出来了。”
“哦?”郭仲霆立刻凑到她身边,一改之前的神色,一脸兴奋地问道,“快说说,快说说我到底有什么优点!”
他这副“求夸奖”的表情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西岭月一时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郭仲霆。
从帮助李成轩审讯甄罗法师开始,到他阻止皇太后开口说话,再到方才分析郑婉娘的心思……其实郭仲霆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透,却偏偏要装作一个天真的呆子,去掩盖他剔透的心思,也许这才是世家子弟真正的生存法则吧。
西岭月终究没有戳破,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月后,郑婉娘进了宫,被安排在郭贵妃身边当差。同日,镇海传来消息,李锜的阵营出现了内讧。其外甥裴行立、兵马使张子良、李奉仙、田少卿等一批将领反对李锜发兵造反,劝说无果之后便公开与他脱离关系,亲自捉拿了他们父子二人欲交给朝廷。
李锜父子从公然起兵到兵败被擒,前后才短短一个月光景,就像是一场笑话般地结束了。
腊月初一,李锜、李徽及一众镇海叛臣被押往长安问罪,所过之处无不遭到百姓唾弃辱骂。西岭月、郭仲霆和萧忆三人也忍不住前去观看,只见几百名神策军浩浩荡荡地押着几辆囚车从城门口进入,已行到朱雀大街,当先那辆囚车里的犯人头发花白、形容狼狈,正是李锜。
可他的神色仍旧很平静,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口中还念念有词。因周围百姓实在太多,街道上熙熙攘攘,便也无人能听清他说的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郭仲霆很是好奇。
西岭月自然也听不清,摇了摇头。
“他在说‘阁主救我’。”萧忆目视着囚车远去的方向,缓缓解答。
郭仲霆“啊”了一声:“萧兄,你居然还懂唇语?”
萧忆收回目光,但笑不语,只道:“我们回去吧。”言罢,他便护着西岭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西岭月倒是心中一惊,甚至比郭仲霆更加震惊,因为她与萧忆相识十八年,竟不知道他还懂得唇语!
“月儿,在想什么?”萧忆见她忽然愣在当场,转过头喊她。
“啊?哦,我在想……”西岭月连忙回神,很自然地接话道,“我在想,李锜被抓,‘殿下’和‘阁主’的身份怕是要被供出来了吧。”
“对啊,此事真要完结咯!”郭仲霆显然也作此想,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谁都没想到,三日后宫里便来人传话,说是圣上急召郭仲霆、西岭月进宫。
两人急匆匆收拾妥当,进了大明宫,一路来到紫宸殿的偏殿。还没踏进殿门,郭仲霆已然直冒冷汗,在西岭月耳畔低声说道:“圣上登基之后,已将紫宸殿改为常参正殿,百官奏事都在此处,当心些。”
言下之意,圣上急召他们二人进宫,又是在紫宸殿偏殿,议的不会是家事,甚至不会是后宫之事,只会是国事。
西岭月当下提起精神,与郭仲霆齐齐迈入偏殿大门,目不斜视地上前跪拜:“郭仲霆(郭令月)参见圣上。”
李纯显见心情不好,烦躁地挥了挥手:“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