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听出两人话中的暗锋,只感到一阵头痛:“裴将军,我怕王爷那边有问题,你快回去看看吧。”
“好。”裴行立的目光霎时柔和下来,正欲再叮嘱她一句,余光却瞥见一辆鎏金莲座步辇徐徐行来,一看便是汉阳长公主的座驾。
裴行立心知自己是走不掉了,否则就像是刻意避开长公主一般,反而显得无礼。他索性站在原处不动,等着那抬步辇渐行渐近。
未几,步辇徐徐停在府门前,长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来。西岭月等人连忙迎上前去行礼问安,裴行立则落在最后,保持着沉默。
长公主今日去了一趟兴庆宫,见到了皇太后王氏。她原本以为王太后被禁在兴庆宫必定过得清苦,没想到圣上不曾苛待生母,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原先在大明宫时的规制。唯有一点,是圣上派了人在兴庆宫监视,每日必定迫着她老人家礼佛两个时辰。
事到如今,王太后言语之间对圣上仍有怨愤,更心心念念着李成轩,生怕幼子会再吃亏。长公主临去兴庆宫之前本来已经打好腹稿,想借着镇海被平的机会,劝圣上把王太后接回大明宫。可今日去了一趟之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公主见爱子、爱女和萧忆都站在大门口,忍不住好奇:“你们几个去哪儿了?”
“去看李锜行刑了。”郭仲霆简短地回道。
长公主“哦”了一声,没有兴趣多问,只是蹙眉看向西岭月:“月儿,你是个女孩子,不要总跑去那种血腥之地,一忽儿查案,一忽儿行刑的,你该收收心准备婚事了。”
西岭月连忙辩解:“母亲,这可是圣上让我去的!”
长公主张了张口,正欲斥她“狡辩”,眼风忽然扫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几人身后,面庞俊逸,身形挺拔,看起来修养极佳。
长公主眼前一亮,忙问郭仲霆:“那是谁?”
裴行立这才上前一步,拱手见礼:“裴行立见过长公主。”
“你姓裴?”长公主第一句话问得极怪。
裴行立面有骄容:“立正是东眷裴‘行’字辈子弟。”
“东眷裴,‘行’字辈……”长公主喃喃自语,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被裴舍人认作嗣子的……镇海裴行立?”
“陋名不堪入长公主之耳,让您见笑了。”裴行立恭敬再拜。
长公主显然对他谦虚的态度十分满意,展开一丝笑容:“我也略有耳闻,此次李锜犯上作乱,多亏你大义灭亲,朝廷对你很赞赏呢。”
“都是圣上英明果决,立不敢居功。”
长公主闻言笑得更加灿烂,就站在府门口问起话来:“我听说圣上有意擢升你为沁州刺史?”
此事还没有明旨下达,但裴行立抓获李锜有功,又认了裴垍为父,天子已在朝堂上公然询问过众臣的意见,中书省也开始拟旨了,想来不日就会有个结果。但裴行立依然十分谨慎,微微笑着不置可否,并不接话。
长公主其实不了解他的身世背景,只是看他出身于河东闻喜裴氏,年纪轻轻又有了军功在身,更有父荫庇佑,长得还是如此一表人才,不由心生几分欢喜。再想起西岭月在镇海期间便与他结识,她更觉有缘,当即再笑:“听说月儿在镇海期间多次蒙你搭救,我还要多谢你才是。”言罢又看向西岭月,故作呵斥,“月儿你也是的,裴将军到了长安,你怎不请到府里来坐坐?”
西岭月多少看出了长公主的意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忙道:“母亲,裴将军还有圣命在身,等他忙完再说吧。”
裴行立也觉得今日太过仓促,不适合正式登门,遂出言附和:“今日时辰已晚,不敢叨扰长公主和郭驸马歇息。”
长公主抬头望了望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便没有开口留他:“好,你有空一定来坐坐。”
裴行立看似表情内敛,但俊目之中还是露出一丝喜色,躬身回道:“是。”
长公主也没再多说,故意忽略掉萧忆的面色,抬手示意西岭月:“月儿,好生送送裴将军。”言罢就在侍女的簇拥之下进门去了。
裴行立见西岭月神色赧然又尴尬,也没有再为难她,径直告辞离去。
西岭月目送他登车走远,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提起裙裾便进了大门。
郭仲霆跟在她身后,偷偷瞟了一眼萧忆,就见对方破天荒地沉着脸色,山雨欲来。他“呃”了一声,忙做苦恼状地说道:“那个,萧兄啊,从西市回来之后我这心跳得极快啊,你还是给我开点安神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