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生瞧着程野一副乡野村夫模样,裸着膀子,头发乱糟糟的,穿着还没自己像样,自也猜得透他的身份,只当是不知哪里来的乞丐,找自己寻开心,也懒得理会,爬起来拍拍土,准备离开。
程野看这后生虽然病恹恹的,眉宇间却有一丝倔强,不似普通讨饭的,尤其是一路目睹偷肉饼那一幕,若不是身有聩恙,还真叫这小子跑了。
这还真是个有趣的贼。
“你不要药么?”
程野提高了一些嗓门,依旧笑嘻嘻的瞧着那人。
那后生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厌烦的盯着程野,换了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生病了么?”程野的热心与他的外表着实有些不同,难免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他不由得笑出声,“我有药。”
那后生皱起眉头,狐疑的瞧了程野半天,最后吐了句:“野哉!”
那是孔夫子指责其弟子子路的一句话,意指不懂事,没见识,简单说就是骂人不吐脏字。
程野不以为然,耸耸肩,继续推销自己的产品。
“你脸色浮白,体虚发热,再不治,悔之晚矣。”
那后生终于忍不住了,坐在地上也不走了,仰着头和程野理论起来。
“自古医者辨草识方,云游坐堂,哪有你这般打扮,疯疯癫癫,吊儿郎当,真当世人疾苦,不辨真伪?此番岐黄不岐黄,青囊不青囊,只是贻笑大方,圣人训,医者,是乃仁术也,还是放过在下吧。”
这文绉绉的程野倒也听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这后生竟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还晓得孔孟之道,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一番好意竟让人误以为是鸡鸣狗盗的骗徒,好一阵尴尬。
说来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个年代但凡看得起病的无不是城中名门望族,普通百姓也只能求个偏方抓些草药,再加上医师稀少,良莠不齐,真有灵药只怕是卖出个天价,又怎会找一个乞丐行善?
如此不是寻开心又是什么?
“你是信不过在下?”
程野猜到了那人的心思,由衷地问道。
“当然信不过。”
那后生倒也坦白,笑道:“我是贼,你是骗,咱们倒是同路。”
程野被问得哭笑不得,这后生自己当贼也就罢了,还要拉一个垫背的,真是人心不古。他也学着那人的样子坐在地上,指天指地,又指指那后生,道:“天地可鉴,你身上除了那几个肉饼大概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我骗你有何意义?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我哪知道?”后生有样学样,也指指天指指地,摇头道:“天下之事又岂是我能猜到的?”
这人真是绝了,吃个药都这么费劲儿。
程野道:“凡窃者,必有所图,你我素味平生,互不相识,只是一面之缘,我图什么?无外乎积德行善而已。”
“那可不好说。”后生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又反复擦掉,然后盯着程野笑道:“天下之人,有盗珠的,亦有窃国的,更有欺世盗名的,偌大的天下已是如此难以捉摸,何况是小小的人心,猜不透,看不明。”
那后生神情自若,与之前挨打时的倔强又是判若两人,程野恍惚间觉得他更像是个书生,一个挥斥方遒的意气书生。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这药吃与不吃才是当务之急。
眼见天色不早了,三日之约怕是有些够呛,程野心里哪能不急?
他打算和眼前这人磕到底,今儿就和你杠上了,这药你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由不得你。
“大兄弟,我不是和你逞口舌之争的,你有风寒,我有灵药,吃则生,不吃则死,你又何苦为难自己?这天下之事变幻莫测,可眼前之事却一目了然,这药就放在你面前,吃了又有何妨?”
程野将早就撰在手里的阿司匹林悄悄用野草包成一个小团,摆在两人之间,他可不能让人看到阿司匹林的真正样子,那种奇怪的白色药片看着就不像好东西,何况神秘感也是必不可少的。
没想到这话反而让那后生生了反意。
他“哼”了声,笑道:“区区贱命,不劳先生费心,这风寒又不是不治之症,你若真有心就看看这天下顽疾,这众生疾苦,总胜过取笑在下来得畅快,我虽是一个贼子,也只会挑有富余的下手,你又何必执迷于我这身无锱铢之人,这仙药若真如你所说,城内自有求药之人,我更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