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县城有东西两市,东市靠近县令府衙,周围里坊都是达官显贵,所以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上等奢侈品,诸如蜀锦、陶器、茶叶之类的,酒楼、青楼也多开在此地。
西市则是平民百姓的住宅区,临街铺子多是衣、烛、饼、药这类日常生活用品,街上随处可见敞开汗衫的屠夫、操着口音叫卖的菜农,以及赶着马车的胡商。
青楼是有钱人的乐子,酒肆和赌坊就是穷人的销金窝,每天这里总会聚集大量寻找刺激的赌徒或是买醉的酒鬼。
说起酒肆,一般的公子哥不会来这里消费,他们更倾向于附庸风雅的酒楼,只有劳作了一天偶尔歇歇脚的商贩才会不嫌弃这里味酸的劣质水酒,当然,还有一种人会来这里,那就是打探消息的人。
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青楼和酒馆向来就不只是做生意的地方,或许在不起眼的角落,就能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张角戴了一个斗笠,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时辰,他将碗里的最后一点水酒干了,起身出了酒肆。
西市的地形他很熟,走过一个街口,他左右望望,然后迅速拐进一个小巷子,消失在路人的视线中。
张角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下来。门是麻黄色的,没有上漆,两个锈迹斑斑的门环显示这里已经许久没人打扫了。
大门紧闭,张角压低斗笠,余光瞧了眼身侧,确认没人注视这里,才缓缓上前敲门。
敲门声是三下,一声轻,两声响,然后静静地等待。
不一会儿,门后传来似有似无的脚步声,片刻,门“吱啦”一声打开一道缝儿,一个头发须白的老头伸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
老头眼神似乎不大好,瞧了半天才颤巍巍的问了句:“找谁啊?”
张角咳嗽了声,压低声音说了句,“孩子赶猪,夫子拔胡。”
老头听了没多大反应,倒是耷拉的眼皮稍微向上挑了挑,这才将一扇门拉开,清清淡淡的说了句:“进来吧。”
张角没有犹豫,随老头进了院子,随后院门在“吱啦”声中又被闭上了。
院里杂草丛生,一棵梨树歪歪斜斜的长在当中,抬眼瞧去,枝桠间也挂了几个青黄色的小东西,瞧着便有些牙酸的味道。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有风吹过,带着潮气。
张角站在院子当中,环视四周,冷冷清清的,实在不像住人的样子,少了许多烟火气。老头佝偻着身子,歪着脖子,冷不丁说了句,“东厢房。”
看着老头头也不回的离开,张角也不再停留,一步并作三步,踏着杂草拐进东边一扇小屋。
屋门虚掩,张角敲了两下,见没人应,便推门而入。屋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靠床榻的位置开了扇小窗,窗外隐隐听到金钱河的水流声。
张角将门闭上,跪坐在食案前等待。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一个小布袋,五颗白石便藏在其中,程野多少有些紧张,不过想起仙师的嘱托,心里又安定不少。
在屋内等了片刻,地板下忽的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没几下,眼前的地板徒然被人掀开,一个脑袋从下面钻上来。
那是一个穿着短褐的后生,年纪与自己相仿,他没出声,只是招招手,又沉下去。
张角赶忙靠近,这才发现地板下竟然有条暗河,一只小船正停在那里。犹豫了一下,程野跳到船上,那后生用竹篙在入口捅了捅,掀起的地板随之又盖住了。
周围黑漆漆的,不能辨物,不过入鼻有些水草与腐木的味道,船徐徐而行,张角试着与那个驶船的后生打招呼,几次询问,才发现对方竟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在鼠市,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都能找到自己心仪的东西,只要有钱就行,这里也成了东市那些老爷们唯一愿意光顾西市的地方,府尹县令往往对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管如此,鼠市依然有自己的规则,绝不将家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买卖双方在这里敲定价格,就可以任意交易,不过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双方大都选择由鼠市出面,替对方完成买卖,当然,鼠市会赚取一部分差价作为佣金,另外,鼠市自己也会收购一些奇货可居的东西,卖给愿意出高价的顾客。
简单来说,鼠市就是一家拥有收购能力的中介公司。
鼠市又有鱼儿漂和虎儿跑之分,也就是鱼市和虎市,这不仅仅是由商品和顾客的身份决定的,通常也取决于佣金的多少。比如有人打算购买一袋私盐,鱼市是不错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