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哭了两日,许是累了,终于睡了过去,纵是如此,眼角依然挂着未干的泪痕。核儿老爹将他接回自己家里,好生照顾,阿姊也时常跑过去帮忙。马钧犯了犟劲儿,恨不得立时闯到里正府上讨个说法,好赖才被张角劝下来,核儿老爹也是直摇头,这都是命啊。
是啊,这就是命,有什么办法!
即便程野知道如今恰逢乱世,草菅人命的事再正常不过,只是当从马钧与核儿老爹口中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是什么世道啊。
不过程野不是冲动的人,恰恰相反,他异常冷静,甚至有心亲自拜访一下那位里正大人,他倒要亲眼瞧瞧这位让村民颇为顾忌的里正大人是如何在这一亩三分地翻云覆雨的。
瓦窑村面积不大,人口不多,真正形成村落也不过数十年时长,恒帝在位时此处还是烧砖窑陶瓷的窑厂,鼎盛时甚至青州的商户也会专门来此定制器皿,这里的窑能够烧制出一种白底蓝花的陶器,色泽剔透,手感犹如少女的肌肤,光滑圆润,一时间甚至与扬州的瓷器不相上下,曾经一度成为附近各州县宗亲贵胄的特供。
只是好景不长,随着越来越多的陶工定居此地,窑炉也越盖越多,很快,半座山被挖空了,却再也烧不出如此晶莹剔透的陶器,没多久,也就没落了,再也无人问津,曾经鼎盛一时的陶窑也沦落为专供泥瓦匠的砖窑。
灵帝时这里已再无烧窑的手艺,却留下数十户人家,后来闹了匪患,路过的青州军剿了匪,便将此处划为山阳县境内。只是这里地处偏僻,如果不是税赋,大多数山阳县官员根本不记得这里还有个村落,如此,里正大人倒也乐得这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生活。
时下瓦窑村有田二十顷,公田十顷,其余均为私田,其中孟里正家占了绝大部分,这些田大都是曾经的陶瓦匠家人开垦荒地留下的,后来孟家先人与官府私下买卖,强占了许多土地,如此许多村民沦为佃户或雇农。
正如程野所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身无立锥之地,土地兼并加剧,两极分化严重,无地农民只能向地主租佃少量土地,交纳给地主一定数量的地租,以换取土地使用权,还有一部分无地农民从事佣工或佣耕从而成为雇农,再加上高额的赋税,一年忙到头所剩无几,所谓常衣牛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长此以往,动荡四起,这是封建私有土地制度的必然结果。
孟牛儿可谓是这瓦窑村的最大地主,莫不说这手上的私田,便是那十顷公田也能让他挤出三分利。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也没有想到,孟里正又惦记上了吴周氏家的七十亩良田。
吴周氏本是三口之家,这七十亩地是祖上留下的,紧挨着泗水河支流,常年浇灌,算得上上等良田,只是家中男子染了恶疾,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这孤儿寡母,好在有田相伴,不至于挨饿。
吴家男人才去了两年,孟牛儿便打起这七十亩良田的主意,这等好田放在一个寡妇手里,实在是浪费。他多次遣下人来找吴周氏的麻烦,以低价收买这些田地,吴周氏自是不允,孟牛儿的为人村里人都清楚,岂会轻易上当,况且这些田是吴家祖上留下的,将来都要交到虎子手上,怎能说卖就卖,这个泼辣的女人三番五次将他们赶了回去,这让里正有些恼火。
说来也巧,生性活泼的虎子忽然染了风寒,吴周氏请来陶员吏查看下竟然是无盐女,这一下吴周氏立时慌了手脚,无盐女的厉害便是这些大字不识一二的村妇也晓得,很快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村民们也是忌讳莫深。
此时,里正来到吴周氏家里,只留下一句话,先帝有病疫令,按例要将虎子带往太医监,吴家嫂子还是与虎子道别吧。
这一下如晴天霹雳,这个泼辣的女人一下坐倒在地,她不住的祈求道:“虎子还小,还请里正大人通融一二。”
里正哪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皮笑肉不笑的撑着一张脸,漫不经心的道:“吴周氏,虎子的事可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员吏大人还等着回话呢,你且收拾些行装,也好让虎子好生上路。”
吴周氏终是明白里正的意思,她有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无奈而又无助的村妇只得将地抵押给里正,换取自己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里正同意帮吴周氏说情,免了虎子的病疫令,不过病愈前虎子不得出现在村里。
吴周氏绝望的闭上眼,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马钧早就看不惯里正一行欺男霸女的行为,他几乎与这个村老虎争吵起来,里正却是不怒反笑,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