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翁终究没有束手就擒,他知道寿春膏的事一旦被揭发,自己员吏的身份也就名存实亡了,在太医监潜伏了数年,又在这村里做了几年探子,他走的实在不甘心,被区区一个黄毛小子逼到这份田地,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的气。
他有些想不通,那个叫程野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已经试过了,对方确实只是一个下岐,可是寿春膏的秘密他又是如何得知的,要知道如此药性的草药,在中原可不多见,只怕整个太医监知道此物的也是屈指可数。
据他所知,寿春膏的方子一直掌握在药老手里,旁人别说接触那些方子,就是见上药老一面也不太容易,何况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程野,他记住了这个名字,看来有必要仔细查查他的身份。
陶翁毕竟年纪大了,走了一段路便坐下歇歇,他不担心后面有追兵,毕竟里正还在自己手上,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些农夫真有胆子追出来,当自己亮出手上的短刀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吓破了胆,他们早已安分惯了,就像养在圈里的羊。
“陶,陶翁,你看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你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不向官府检举你,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陶翁。”
里正一路上心惊胆颤,生怕陶翁手上的刀一抖,自己做了冤死鬼。如今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为何与自己一向交好的陶员吏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他甚至已经看不透这个人,当然,他并没有询问的勇气,为官这些年,他深有感悟,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他还想留着这条小命,自然不敢多半句嘴。
“里正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把酒言欢时常常一醉方休,怎的今日却这般见外,实在让老朽寒心啊。”
若是往日里,陶翁这样的话多半是玩笑,可是如今里正却连他的眼睛也不敢多看一下,那双老迈昏花的眼中不知几时长满利刃,即便是一句玩笑话也带着血光,他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人与村里的陶员吏简直判若两人,甚至一眼就能让他生出冷汗。
“陶翁,陶大人,不,陶爷爷,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对天发誓不会将你的去路告诉其他人,真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你留着我就是个累赘,你就当放了个屁,把小的放了吧。”
里正是真的怕了,他们越走越偏僻,已经瞧不见来路,此时若是一刀下去,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里正大人,不是我说你”陶翁有些无聊的削着一根小木棒,时而抬头瞧瞧远处,然后玩味的看着里正,笑容里带了明显的嘲弄,“你老人家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在村里也没做什么好事,说不定村里人都盼着你死呢,这次就算回去了,大伙有把柄在手,再不会给你好脸色,说不得还要告发你,不如跟着老夫,如何?”
里正闻言一下慌了,“陶翁,我妻儿老小都在村里,实在离不得啊。你行行好,就放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里正知道回去了自己也是威信全无,可到底还是个官,总比在这里丢了性命的强。
而且他还不想死,也不能死,他们老孟家三代单传,到了他这儿只生了个傻子,若是就这样去了,怕是要绝后啊。
里正终于记起自己的身份,脱了那身官衣,他只是个胆小如鼠的孟牛儿。
“陶翁,陶爷,求求你,放了小的吧,求求你……”
里正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几乎是抱着陶翁的脚祈求起来,陶翁起初还有些享受,后来听的烦了,就让对方闭嘴。
里正此时已经担惊受怕到极点,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他已经面带泪花,哀求哭诉声也越来越大,陶翁皱了皱眉,随即将手上的木签狠狠地插在里正的大腿上。
里正猛然被刺,失声喊了出来。
“闭嘴,再叫就割了你的脖子。”陶翁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里的短刀,似乎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里正咬着牙双手死死的捂住嘴,生怕露出一点声响,陶翁的那句话让他真心实意的感觉到一股寒气,他听得出来眼前的人说到做到。
不过终究是太疼了,里正蜷缩着身子,面容扭成一团,生了满头满脸的汗。
他已经忘了哭,更忘了祈求,面如死灰的里正甚至趴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有一刻,他恍惚间觉得,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村里的医官,而是一名常年杀伐的刽子手。
又是半盏茶时间,远处草丛里忽然传出一声鸟叫,陶翁停下手里的动作,侧着脑袋听了片刻,便仰头冲着声音处也学了几声鸟叫。
没